第40章(1 / 1)

“是,早朝上没有什么事,所以孙儿早早回来了。”金凤举恭敬回答着,老太君便点点头,沉吟道:“方才你母亲说,秋宁变卖绣品这件事儿,已是尽人皆知,侯府名声着实败坏不少。听你适才说的话,这事儿你是知道的了。你说有解决之道,可是真有解决之道吗?”

“是,请老祖宗放宽心,孙儿已经办妥了,找了一户可靠人家,给了他们些钱,又找了宁都府的官差,只说近日谣言四起,为了维护侯府清誉,所以宁都府一直追查,如今查到那家头上,却原来是他们盼着绣品能多卖些钱,故意造谣。于是立刻拿下法办。其实也不过就是在牢里做做样子,孙儿已安排他们去外地过日子了,也多多给了银钱,这件事想来明日便可传开,如此我们侯府也维护住了名声。”

老太君点点头:“如此甚好,只是那家人你探过底了吗?是不是绝对可靠的?莫要到头来让人反咬一口。”

金凤举笑道:“老太君放心,孙儿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吗?那家人之前因为被霸占了田地,一家子都没了活路,是孙儿打猎时迷路,凑巧遇到了,所以回来暗中关照,替他们要回了田地。他们认识孙儿,却不知孙儿身份,因此这份感激也不知如何报答。如今孙儿一上门,他们认出来了,就痛快答应了此事。孙儿已命金明查明,这家人的人品是十分不错的,如今开了铺子,也长期卖秋宁的绣品,各方面的条件适合做这个人选。”

金老太君点着头,又听金凤举道:“何况原本不过就是个传言罢了,多数人津津乐道的心理还不就是猎奇?如今有了这样戏剧性的变化,更满足了大家喜好奇闻的心理,没两天时间,原先那个谣言就被掩盖,再过阵子,也就没了。”

“你说的是,好了,扶你媳妇好好回去吧,这些年,她受了不少委屈。我这会子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凤举等把你媳妇送回去后,去给你母亲请个安,怕她还是有些话要吩咐你,这也够你忙活的,就不必再过来了。”金老太君扶着额头,明玉嬷嬷忙走过来扶住她身子,轻轻靠躺在后面的被子上。

江夫人和江婉莹可以说是踌躇满志而来,却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竟会是这样,不但傅秋宁毫发无损,反而那两个精明的孩子还趁机博得了老太君的无限同情。这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她们如今虽然是体面的从老太君屋里退了出来,但是老太君最后那两句话,很明显是话中有话的,江夫人和江婉莹心里都清楚,老太君不是傻子,金凤举更不是,这两个可以说是一只老狐狸一只小狐狸。若她们不想让这事儿善罢甘休,自己两人只怕还要灰头土脸一些。

第90章 委婉的警告

金凤举牵着傅秋宁的手,与江夫人江婉莹和几个姨娘一起走出来。院子里都是原本在屋里服侍此时却被赶出来的下人们,只见傅秋宁面色沉静,小侯爷牵着她的手缓缓而行,太太和二奶奶以及几位姨娘的脸色却是难看,当下哪里还不明白?心中俱是一凛,暗道这傅氏原本就得老太君的欢心,如今更是又得了小侯爷的关心,看来以后可不能小觑这柔柔弱弱的女人了。

“不必你牵着我的手,这……有些难为情。”一路走来,傅秋宁很不习惯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于她而言倒似芒刺在背似的。偏偏金凤举不但不放开,反而还握的更紧了一些,一边悄声笑道:“这可是我昨晚儿问过你的,是要扬眉吐气还是委曲求全?你自己个儿选的扬眉吐气,如何现在又说不要。”

“扬眉吐气已经实现了,看大家现在的眼神便知道。更何况,小侯爷等一下还要替妾身敲山震虎,我只愿以后少些纷扰,并非真的想入主后宅,戏做到这个份儿上,也足够了。”傅秋宁同样小声道,看在旁人眼里,只觉小侯爷竟和这位弃妇也似的二奶奶十分恩爱似的,殊不知两人是在讨价还价。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做戏自然也是要做全套。更何况你忘了,咱们还得招摇一番,让消息尽快传到镇江王府那里呢。”金凤举把话说到这儿,傅秋宁也无奈了,只好和他一起出了大门,金凤举便停了脚步,头也不回的对身后江夫人与江婉莹道:“娘亲和婉莹先回去吧,我先把秋宁送回晚风轩,再去见你们。”说完也不等答应,便径自领着傅秋宁扬长而去。

这一下便连瞎子都看出来,小侯爷这是因为傅氏而生了二奶奶的气,甚至连太太都怪上了。因此众人心中又是诧异又是叹息,暗道从此后这后院的风向怕是要转一转了。

回到晚风轩,还没等进院门,傅秋宁便让两个孩子先跑回去,接着甩开金凤举的手,红着脸敛衽一礼道:“好了,就送到这里吧,妾身能配合小侯爷的,已尽力做到了。还要谢小侯爷体谅妾身。您这就请回吧,妾身不送了。

“都说不让你自称什么妾身了,如今偏又露出这生分模样,还真是过河就拆桥啊。”金凤举笑叹道:“帮你解决了这么个大难题,却连门都不让我进。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回去,也的确有不少事情要做。”

他说完,当真转身就走,及至走了几步,却忽然又回过头来,喊了一声:“秋宁。”

傅秋宁已经走到院门处,闻言回过头来,却见十几步外的金凤举忽然冲她竖起大拇指,面上是开心的灿烂笑容,然后他一只手圈成半圆放在嘴边,朗声道:“刚刚那一场哭戏演得不错,从此后,我当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傅秋宁脸一红,心想这混蛋当真促狭,你当我愿意演那一场戏吗?更何况,回忆当日凄惨境地,本就有些情不自禁的想掉眼泪嘛。因此羞恼之下,不由自主的便脱口小声说了一句:“滚。”

“哈哈哈……”却不料金凤举竟真的是顺风耳,抑或是由口型认出她说的是什么字,只听他哈哈大笑道:“何必恼羞成怒,我这可不是就要滚了吗?”说完朗声笑着大步离去。

傅秋宁直到回了院中,脸还觉得有些发烫,她从未看见过金凤举如此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沉稳冷酷。然而细细一想,可不是,对方也只是二十出头,只不过大概因为生长在这样的环境,所以格外早熟而已。

想到此处,又不禁疑惑,暗道金凤举今年才二十四,过了年也不过就是二十五,从我过门不久之后,他就受到皇上重用,那时大概就是二十岁吧?这不是开玩笑呢吗?那么多贤臣名臣,皇上怎么会看上一个刚满弱冠的少年,对他委以重任,难道这位老皇帝非常喜欢“甘罗拜相”的故事,所以认定了自古英雄出少年?

正沉思着,忽听面前一个童稚的声音笑道:“娘亲娘亲,爹爹刚才为什么那么高兴啊?我还从没见他那个样子呢。”傅秋宁低头一看,原来是金藏娇和金藏锋到底担心她,虽然提前跑回了院中,却仍是坚持在大门口等候。

“嗯,你们爹爹也是很辛苦的。他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少年模样,走马章台风流倜傥,然而他为了你们过更好的生活,不得已早早担负了荣耀家族的重任,就变成了你们平日里看到的那个模样。所以锋儿和娇儿长大后要孝顺爹爹,也要争取早点懂事来帮爹爹分担重任,知道吗?”

“知道了,儿子(女儿)一定要好好用功,早点帮爹爹娘亲分担活计,孝顺爹爹娘亲。”金藏锋和金藏娇异口同声的回答,显然平日里暗中嘀咕了不少这样的话。傅秋宁觉得还挺安慰,不管以前的那个金凤举是怎样一个渣吧,最起码,就冲着现在这个自己有一些了解的金凤举,她就不介意善意的引导孩子们,让他们从小就尊敬他爱戴他。那个心怀天下,并且至今遵守诺言的男人,现在看来还是担得起这份尊敬爱戴的。

金凤举从晚风轩离开,想了想并没有回清婉阁,而是直接来到了江夫人的上房。

“太太正在念佛,等一下就出来。”江夫人的丫鬟菊蕊走出来,替金凤举上了茶和点心,便静静站在旁边守候。

果然,不一会儿,江夫人便走了出来,面上冷冷淡淡的,看了菊蕊一眼道:“你出去守着,莫要让别人进来。”

菊蕊答应了一声退下去。这里江夫人在椅子上坐下,看到金凤举吃了一块点心,又喝了茶水送下去,她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柔声道:“怎么?饿了吗?可是早上急着上朝,没有吃东西?”

“娘,在佛堂忏悔了一会儿,心里可好受些了吗?”金凤举却没有回答江夫人的话,而是继续吃着点心,一边抬眼笑看着母亲。

“你在胡说什么?”果然,就见江夫人的脸色猛然变的苍白,手持佛珠的手急速捻着,甚至添了一丝颤抖。

“好吧,儿子不孝,让娘亲受惊了。”金凤举放下点心,也坐正了身子,刚刚面上那一丝调皮退去,只剩下一贯的冷淡肃然,看着江夫人淡淡道:“俗语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何以儿子不过说了句话,娘亲便……”

“够了,你想说什么,就给我直说,别这样含沙射影的,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亲吗?”江夫人何曾受过儿子这种话,面色越发难看,厉声喝道。

“儿子一直敬重母亲,奈何母亲这一次做的事情不地道,所以娘亲别怪儿子不孝,若娘亲能因为儿子不孝的态度自此警醒,不再做这些损人未必利己之事,儿子愿一如既往尊重敬爱母亲。”金凤举丝毫不为江夫人的严厉态度所动,沉稳应对,一时间竟让江夫人说不出话来。

“你……你还有脸说你一直孝顺,上一次我就让你休了那傅氏,你听我的话了吗?”气势上压不下儿子,道理上更不用说,江夫人不禁就有了一丝心虚,只好拎出从前的事情拿来说事儿。

“娘亲,你可知忠孝不能两全之时,堂堂七尺男儿无一不将忠字放在当前。”金凤举站起身,神色郑重的看着母亲 同样的,母亲若以孝道要求儿子做伤天害理之事,儿子亦不能因为孝心便弃良心于不顾。”

“那傅氏嫁进我家的目的,你难道不清楚?休了她正可让我侯府扬眉吐气,怎么就成了弃良心于不顾?”江夫人拍着桌子,看儿子的眼神颇有怒其不争的意思。

“镇江王府害我,却不是傅氏害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个女孩儿家,难道能反抗?莫要说她,便连儿子,贵为侯爷之子,一甲进士,不也是要听从父母安排迎娶她进门吗?父母若不堪受辱,当日大可鱼死网破,何必忍气吞声?如今她嫁给我,五年我不曾踏进晚风轩一步,可她却无怨无悔尽心尽力将我一双儿女养育成人。娘,儿子自认为是一个冷酷无情之人,不然当日不会只因自己的错误,便弃一双无辜儿女如敝履。如今想来,只觉愧悔难当无从补偿。娘亦是女人,将心比心,您敢说,秋宁不是一个贤德的媳妇?她有功于我,无愧于心,品德贤良,七出之条半条不占,你要我休她,儿子怎能答应?即便答应了,天地良心,人间道理能放过我们吗?”

金凤举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将江夫人说的哑口无言,更是无从反驳,却听金凤举又淡淡道:“镇江王府不好,儿子自然知道。这笔账也不可能就此揭过。然而今日儿子将话撂在母亲面前。即便两府势如水火不死不休,这些与秋宁无干。儿子只冲着她无私爱护锋儿和娇儿这一份赤诚,就要将她当做发妻来尊敬爱戴,就要拼力保她平安,母亲可明白儿子的意思?”

第91章 惊吓

“你……你是说……你想将她,将她当做妻子对待?那你……那你置婉莹于何地?”江夫人颤声道。

“母亲。”金凤举此前一直背对江夫人,此时豁然转身,沉声道:“你怎的如此糊涂?只要婉莹不做过分的事,我自然爱她敬她一如既往。在您的心里,是我这个儿子重要?还是您的侄女儿重要?婉莹的儿女是您的孙子孙女,难道锋儿和娇儿就不是吗?他们也是我的骨肉啊。我不求您公正无私,但是偏心总要有个限度。”

“过分的事?什么是过分的事?事事为你着想,只是想赶走一个抢自己丈夫的女人,难道就叫做过分的事吗?”江夫人心中酸楚,很为侄女儿不值。

金凤举冷笑道:“母亲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别忘了,婉莹是平妻,傅氏才是正妻,若按您的说法,似乎傅氏更有这个过分的资格吧?更何况,当日的姨娘和妾氏,何尝不是母亲为儿子做主?为何这时又来反问儿子,早知如此,便只该让儿子娶婉莹一个进门。否则每一个儿子的女人,都有资格做这样过分的事,难道不是吗?”

江夫人哑口无言,说到底,这是封建思想和社会的悲哀,可是她又怎么能明白这其中道理?在那个时代,嫉妒乃是七出之条,谁敢沾染?反而曲意求全才能够被称为贤惠和顺。这整座候府中,也只有傅秋宁,敢对这样残害女人的制度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母亲,嫉妒虽为七出之条,可儿子也知这是人之常情。只不过,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度,若是昧了良心,就别怪儿子不念夫妻之情了。儿子不是针对婉莹,今日形式倒转,变成了是傅氏处心积虑的要害婉莹,儿子同样不假辞色。”金凤举淡淡说完,心想算了,这些话也够娘亲受一阵子了,且先这样吧。

谁知刚走了几步,却又听江夫人惨笑道:“这么说,你是定然要护着那傅氏了?为了她,不惜当众给我和婉莹没脸,现在我们婆媳两个,大概已经成了府里仆人婢女们议论笑话的对象。儿子啊,这就是你为傅氏出头,来报复你母亲和你妻子的手段吧”

金凤举眉头微皱,转回身道:“娘亲多心了,这的确是手段,却不是针对娘亲,而是儿子另有用意,有关一件大事的,娘不必挂怀,也不是什么报复。只是今日之事,娘,用不着儿子说的更明白吧?傅氏卖东西六年,怎么忽然就在此时东窗事发?那张三一向是个稳妥的人,是谁许了他事后可以把玉娘配给他的条件?让他心神动摇之下吐露实情?娘亲,侯府的颜面,事实上是谁损害的?为了赶走秋宁,竟不惜自损名声,这等行径,若是让爹爹知道,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江夫人“咚”的一声跌坐在椅子中,恐惧的看着儿子。她一直都知道儿子聪明,想着这一次的事情,未必就能让儿子半点疑虑都没有的对傅秋宁下杀手。事实上也证明,她的确低估了金凤举对傅秋宁的维护之心。然而她怎么都没料到,只有短短一天的时间,儿子竟然将什么都查明白了。明明江婉莹告诉过她,凤举是昨天晚上才气冲冲往晚风轩而去的。

“而且,母亲知道吗?这件事,是烈亲王告诉儿子的。就在勤政殿前,儿子被他用秋宁绣的帕子迫去与他一同饮宴,以探听事情经过。那烈亲王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吧?到如今,儿子还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后招何在,娘啊娘,你可知因为你一时的糊涂,很有可能让儿子陷入一个危险的境地?”

“怎么……怎么会这样?这……这不可能,怎么会是烈亲王?你这些日子忙,我知道你不会留心这些流言,所以想骤然让你得知,大怒之下休了傅氏。这流言虽然广泛,不过也是我特意传出去的,所费时间不过一天,何况……何况毕竟事关王府名声,婉……我……我也吩咐过,不许大肆张扬的,只要能以这个为理由赶出傅氏就好。烈亲王怎么就会知晓?”江夫人心神大乱之下,自己就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只不过她没忘记替侄女儿背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