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1)

来到康寿院,只见江夫人方夫人等人都在,看见金凤举携傅秋宁前来,众人都十分惊讶,最惊讶的莫过于江婉莹和许姨娘等人了。却听金凤举笑道:”左右今日无事,她们娘儿几个的活计也都做完了,我想着老祖宗这些日子吃了秋宁不少东西,便是招待一顿饭也是应该的,因此拉了她们来蹭一顿,想来老祖宗也不会小气,跟孙儿要饭钱吧?”

“你们听听他的嘴,竟然挤兑起我来了。”金老太君十分高兴,免了傅秋宁和两个孩子的礼,命人赐下座位,又对江婉莹和许姨娘等人道:“你们有事就都去忙吧,我在这里自在玩会儿牌。”又对方夫人道:“你们老爷这时候回不来,有什么事情让你媳妇去办理就是,你留在这里陪我玩一会儿。你嫂子每天这时候要念佛,这是大功德,我就不拦着了,让她多念几遍,就当是替我念的,让我也赚点功德还好。”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江婉莹便走过来道:“老祖宗也不能这样偏心,我x日都办事,难道还不许得会子闲儿?今儿就让孙媳妇陪您玩牌,我替你盯着牌面,免得让人捣了鬼去。”

金凤举笑道:“你们在这里玩,我却是要去姐夫那里走一趟,他不知什么朋友来了,前儿就一直叫我去,幸亏身上有差事,还推得掉,今儿是万万推不掉了。”说完又对傅秋宁道:“你也别忙着走,难得来请一次安,就多坐坐,陪老祖宗玩一会儿,横竖有你的好处,最起码还赚一顿午饭不是?”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老太君笑着啐了他好几口。金凤举才哈哈笑着离开了。傅秋宁无奈,又有金老太君着意的挽留,只好坐在一旁。偏江夫人今儿也要留下凑热闹,于是就是金老太君和江夫人,方夫人还有一个亲戚家的老太太凑在一起玩牌。老太君便笑对江婉莹道:“你去给你婆婆看着牌,我这里让秋丫头看着就好。”于是傅秋宁坐在了金老太君的身边,江婉莹只好坐在江夫人身后。

玩了一个时辰,江夫人和江婉莹便告退了,金老太君也玩的尽兴,自己笑道:“从没像今儿个玩的这样尽兴,罢了,我也乏了,你们下去吧,让秋丫头陪我说说话儿。”

江夫人和江婉莹便退了出来,一回到江夫人房间,江婉莹便红了眼圈儿,拉着江夫人的衣袖泪汪汪的道:“姑姑,你看表哥,他……昨儿那么大的风,倒是没阻拦他往那傅氏的房里跑,去也就罢了,今儿早上为什么又要领她们几个来给老祖宗请安?这不分明是在我脸上打了一巴掌吗?她是表哥的正妻,我这个平妻算什么?要往哪里放?偏偏老祖宗也糊涂了,不知怎的让那傅氏哄得滴溜溜转,处处都维护她,再这样下去,她便该登堂入室了,我……我还如何能在这府中立足啊?”

江夫人对这件事也颇为恼恨儿子,拍着江婉莹的手安抚道:“我的儿,你不用怕,万事有姑姑给你做主呢。如今我也看明白了,你表哥迟迟不肯休妻,如今更是往那晚风轩跑得勤,看来那狐媚子真是不知给他喝了什么迷魂汤,他是铁了心要抬举那傅氏了。我只问你,他们可有没有行过房?”

傅秋宁只是哭,让江夫人问得急了,才嗫嚅着道:“之前……之前问过表哥一次,表哥说看不上她,不曾同房,只是……只是这些日子,表哥去了多少次?便在那里过夜的时候,一个月也总有个五六天。所以我也没再问,怕问了生气。这不都是明摆着的吗?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没有行过房,表哥如何还会待她这样好?”

江夫人跌足叹道:“竟是我们棋错一着。若是他们尚未同房,那傅氏嫁进来将近七年,却仍是处子,她还有何颜面为人妻?不必凤举写休书,只要挑个他不在的日子,赶也可将她赶出去了。到时回到镇江王府,那些人哪里还能容她这被赶回娘家的女人活着,咱们倒可以绝了后患。偏偏……偏偏他们竟然行了夫妻之事,这……这下子想除掉那个女人,可不是难了?”

江婉莹哭着道:“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啊姑姑?你看表哥的意思,可不是打算让她搬进后院呢?我虽然已经定下了一个计策,只是这计策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奏效的,怎么也要等上几个月。只怕那时,她已经堂而皇之的入了后院,若是公爹回来,他最喜欢读书人的,又总说英雄不问出身,当日表哥对那两个孩子不闻不问,公爹就不怎么同意,如今再让他见到那两个孩子如此出息讨人喜欢,这……这岂不是更没办法赶她出去了?”

江夫人沉吟道:“你说的没错。只不过,眼下却要怎么才能将她赶走呢?你我毕竟是女人。这个家只要凤举在,还轮不到我们处置他的发妻啊。不然前几个月他就听我的话写休书了。何况如今两人看上去这样好,更是不可能让他休妻。不行,总要再想个主意,让凤举对她失望,婉莹,你素来是个有心计的,这时候且先不要慌乱,仔细想想,看看有什么事情是能够为我们所利用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好在姑姑总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江婉莹有些安慰的想,擦了擦眼泪道:“是,我知道了姑姑,待我回去好好想想,其实我也不单纯只是嫉妒。表哥人品出众,难免人人爱慕,若说他要纳新人,我也不会反对。只是这个傅氏,她的身世实在是不宜在我们家,更何况还是身居表哥发妻之位?当日她就是用来羞辱我们的,如今表哥若真的和她在一起了,岂不是让人笑话咱们金镶侯府没有骨气?连镇江王世子的庶女都看在眼里么?”

“我的儿,你说的极是,我何尝不是因为这个道理才要撵她走?不然这样作孽的事情,我如何肯做?阿弥陀佛。”江夫人双手合十,颇为无奈的道。江婉莹见婆婆神色变的苍白,知道她更是被自己这一番话打动,于是福了一福,便转身离去。

回到清婉阁,却是冥思苦想也不得要领。江婉莹心中烦躁,忽见秋霞挑帘子进来道:“奶奶,这个月的月例也该发放了,因我们拖了几天,才刚许姨娘霍姨娘的人都来问呢,她们素日里就不好相与,因此奴婢特地来请奶奶的示下。”

江婉莹冷笑一声道:“做出这一副穷酸样子给谁看?当我不知道么?她们娘家陪嫁的那些产业,一个月交上来的银子就不止百两,如何能将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例放在眼中?这分明是故意要寻我的难堪。也罢,你去吩咐了,把月例都发下去吧,反正有了这几天,我也赚的够了。”一边说着,就从床上慢慢起身,看着秋霞出去了。

“月例,几两银子罢了,那些小丫鬟,不过是五百钱,连银子的星儿都见不着呢。只是钱虽少,若没了,倒还真没办法活命。”见秋霞去了,江婉莹还忍不住在这里自言自语,以享受这掌握众人生死的快意感觉。

忽然她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凝,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恰在此时,见秋霞又进门来,回禀道:“奶奶,都按照您说的,奴婢已让人将月例分发下去了。奶奶可看一看……”不等说完,她便住了嘴,惴惴不安的看着自家那位坐在床上好像走火入魔了的主子。

“秋霞,我来问你,一家五口人,平日里半点吃的用的都得不到,更不要提银钱,你说,他们可以活多久?”忽听江婉莹开口询问,秋霞虽然不知所以,却仍然答道:五口人?连吃穿用度都得不到?银子铜钱也得不到?那可怎么活呢?不到半个月就定然饿死了吧?”

“没错,活不过半个月。”江婉莹的手握成拳头,在桌子上一拍,目光狼一般灼灼望着秋霞,吓得她瑟瑟抖了一下,忽听自家奶奶阴恻恻的问了一句:“既然如此,她们是怎么活下来的?而且这一活就活了六年,你说,她们是如何活下来的?”

“奶奶……奶奶说的是谁啊?莫不是……莫不是有什么成精的东西……”秋霞本不至于如此蠢笨,只是先前让自家奶奶的眼神给吓着了,这一时间脑子就有些转不过弯来,战战兢兢的刚问了一句,就被江婉莹恶狠狠瞪了一眼:“糊涂东西,我说的是晚风轩?是晚风轩那五个人,如何活到现在的?”

“原来奶奶说的是她们啊?”秋霞松了口气,接着神色一变,也诧异道:“是啊,奶奶说的对,在此之前,爷可是对她们不闻不问的。”说到这里,她悄悄儿看了看门外,见没有人在附近,这才走到江婉莹身边,小声道:“爷那是一直以为她们有月例银子和分派的东西,即使不多,也不至于连生活都不够。可没想着奶奶是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他们活命的,月例银和所有吃穿用度一个子儿都没发过。既然这样,那她们母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第82章 波澜(一)

江婉莹冷笑道:“没错,便是吃草根树皮,她们也支持不了六年,而且这六年来,她们还从没有来找过我。那就奇怪了,她们生活的来源是在哪儿呢?若说靠着后院那些地和树,也只能弄点吃的,哪里能弄到衣服穿?更别提那些衣服也不是旧了好几年似的。”

“奴婢愚笨,还请奶奶示下。”秋霞立刻摆出一副诚心请教的模样,她知道这是让自家主子最高兴的拍马屁方式。果然,就见江婉莹嘴角露出笑容,慢慢道:“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她们有来钱的路子,或是绣品,或是那些香料植物,或是花卉,必定被卖出去了,换了钱之后才好买那些吃穿等物。”

“奶奶说的极是,怕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行得通。”秋霞连忙竖起大拇指。只见江婉莹面上笑容愈发愉快,慢慢道:“身为金镶侯府小侯爷的发妻,竟然私自卖东西,最重要的是,若是有什么绣品之类的被卖到市井之间,哈哈哈,她可就真的别想在候府中继续立足了。”

秋霞鸡啄米一样的点着头:“奶奶说的极是,只是……咱们如何能证明?”

“这还不简单,你附耳过来。”江婉莹一挥手,秋霞便凑上去,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最后直起身子道:“奶奶放心吧,这件事包在奴婢身上了。”

“嗯,小心办着,切莫走漏任何风声,不然别说在我身边服侍,你干脆就给我滚出金镶侯府吧。”江婉莹淡淡道,秋霞立刻答应下来,转身出去办事了。

“傅秋宁啊傅秋宁,这一次就算你手眼通天,就算表哥费尽心机想要保住你,只怕这一顶‘私相买卖,败坏侯府名声’的帽子也足以让你扫地出门名声败尽了。”说到最后一个字,江婉莹忍不住就在房间里痛快的大笑出声。

“奶奶,这是这几个月绣品得的银钱。”雨阶走进晚风轩,将二两银子递给傅秋宁:“自从咱们有了小侯爷照应,各项吃穿用度都有了之后,其实也用不着冒险赚这银子,奶奶何苦还不肯罢手呢?”对于这一点,雨阶一直十分不解。

“他是送了各样东西来,但你什么时候见他送过银子?”傅秋宁接过银两,在手中珍惜的摸了一摸,叹气道:“我原先不明白,想着他只看我们的光景,心中便该有数了,即便是没想到我们被克扣的一文不得,也定然该了解我们囊中羞涩窘迫,因何逐渐的东西送越来越多,却是半点银钱也没有呢?如今才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用这个来掐着我,等着我向他开口呢。”

“为什么啊?若是小侯爷要掐着奶奶向他开口,索性连东西也不必送了,岂不是更好?”雨阶皱着眉头,还是不能了解。

“他倒是还没有无耻到那个地步,我抚养着的,毕竟是他的儿女,其实和我是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傅秋宁叹了口气,看向雨阶:“算了,你不会明白的,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俗语说,难得糊涂,这话真是半点都没错的。”

“奶奶,奴婢有句话,不……不知道当说不当说。”雨阶看着傅秋宁的神情,咬着嘴唇,半天方憋出一句来:“其实……其实小侯爷近来对奶奶……倒是颇有情意的样子,奶奶却仍是淡淡的,奶奶说小侯爷拿着您,是不是……”

只说到这里,便听傅秋宁淡淡道:“罢了,你既然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便不要说了。这件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其实现在很好了,我们也不必卖春日的蔷薇,夏日的香草,秋日的果子,冬日里的绣品来度日。只不过偶尔拿几幅多余的绣品出去悄悄卖,张三哥又是个能信的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现在盯着我的人想必越来越多,若有心对付我,怕是早晚会有人疑心到我头上,所以日后,这晚风轩里的东西,再不必拿出去卖了。”

她说到这里,便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那些花草树木,感叹道:“快七年了吧?从我搬进来这晚风轩,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七年。靠着咱们自己,这些年吃穿之外,共攒下了二三十两银子。在小侯爷眼里,这银子连扔进河里怕都嫌它不够响。然而就是这点银子,让咱们五个人有了底气有了希望。如今锋儿和娇儿入了他们父亲的眼,我是再不用担心了。余下你我与玉娘三人,这银子,就留着哪一天我们老了,不能动的时候,买棺材吧。”

雨阶心中“咯噔”一声,明白傅秋宁这是在告诉自己:终她一生,是不打算原谅小侯爷了。待到年老色衰,小侯爷也失尽耐心之日,她就要用这些银子养老葬身。叹了一口气,她也只能无奈的福了一福,接着便退了下去。

转眼间便是入冬时节,天气一天天寒冷起来,这一日早起时分,天空便飘起了雪珠儿,待下了朝,那雪珠儿已经变成了大片的雪花,整个大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金凤举从大殿中出来,刚要准备到宫门前坐轿子回家,却听身后一声呼唤:“凤举且留步。”他回头一看,只见烈亲王满面笑容的走了过来。

“下官见过王爷。”金凤举深施一礼,心中却在奇怪,暗道这烈亲王向来不和自己亲近,他也知自己是谁的人,怎么今日竟然主动唤住自己?不知道是有什么意图。因暗暗提防着,面上却露出一贯的温柔淡雅笑容。

“什么下官王爷的,你是我六哥的小舅子,日常他都直唤你名字,本王自然也是随他。唉只因你素日让皇上器重,身上总有数不完的活儿,难得与你亲近。好不容易今儿老爷子竟这样早放你出来,你可不能回家,须要好好陪我一陪。”

金凤举微笑道:“王爷夸奖,下官愧不敢当。只是家中祖母今日偶染风寒,下官心中实在记挂,急着赶回去探问,且容下官改日亲自宴请王爷,以作赔罪。”

“凤举,莫不是就只给我六哥面子?不肯给我面子?”烈亲王嘿嘿笑着,一把搂住金凤举的肩膀,倒好像是和他多亲热似的,一边小声道:“悄悄儿告诉你,你今儿若应了我还罢,若是不答应,我这手里有一件好东西,你可就看不到了。”

金凤举实在是不习惯他这样的亲热举止,他虽然年轻,却老成,一向性子又淡然惯了,就是和姐夫荣亲王,也没有这样的哥俩好过。因此心中不免有些恼怒,正色道:“王爷贵为皇亲,当注意仪态,莫要忘记荣亲王当日就是因为酒醉失仪,被皇上亲自呵斥过。”

烈亲王呵呵笑道:“无妨,父皇知道我从小儿就爱舞枪弄棒,又在军中多年,行为放浪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好了,别废话,你先看看这是什么?然后再决定应不应我的宴请,如何?”

听他这样说,金凤举只得无奈看去,只见烈亲王手中拿着一方帕子,上面绣着十分精巧的花朵,放在他面前来回挥动着,一边笑道:“如何?可认识这东西?”

“不过是一方手帕,有何稀奇的?”金凤举眉头微皱,心中却也明白这手帕若没古怪,烈亲王应该不至于这样神秘兮兮的跑到自己面前来献宝。

“这方手帕倒的确不稀奇,只不过嘛,嘿嘿……手帕的主人却是大有来头啊,而且和凤举你有关哦,如何?到底陪不陪我去饮这顿酒?你若不陪我去,可休想知道这手帕的来历,只怕待侯府名声败坏之时,你可是要后悔的啊。””王爷,下官从来不喜欢开玩笑。”金凤举看着烈亲王,目光灼灼。

烈亲王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态度,肃容道:“这个本王自然知道。不过本王虽然爱开玩笑,但是凤举,你什么时候见过本王和你开过玩笑呢?”言罢却又收了正经面容,再次嘻嘻一笑道:“如何?到底陪不陪本王去一趟白凤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