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葶月递过茶,便自顾自坐下,问道:“是天香楼不好吗,竟让大姑娘亲自登门,是阿妤的不是。”
“是我唐突了,不请自来,府中郎君未曾怪罪吧?”谢仙抿了口?茶,神色有?些尴尬。
她昨儿让岚庭去当了那对玉镯,可岚庭没?当,只把身上的银镯子银项链给当了,带回来两贯钱。
她再去当铺的时候那里已经打烊了,她囊肿羞涩,只得?带了薄礼亲自登门。
“怎会。”
沈葶月眉眼娇俏,语气洋洋得?意:“郎君十分宠爱我,这不,听说?有?贵客登门,还让我带了东西给姑娘。”
说?着,她起身将元荷刚刚放下的锦盒打开。
谢仙一看,天山雪莲四株,紫灵芝六株,还有?一些上好的绸缎料子,除了女子素爱的颜色,还有?两匹灰色,褐色的,一看便是给小儿做衣裳用的。
谢仙也不是傻子,当即明白?了沈葶月的用意,这人哪是无意买药,分明是截断了她的路子,逼她相见。
她语气霎时淡了下来:“秦娘子有?话不妨直说?。”
沈葶月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也没?介意,只缓缓看着她的眼睛:“谢大姑娘本是谢家长房嫡长女,自小出身优渥,家中富庶,父母宠爱,可如今却要为?几味药材折腰,你可甘心?”
谢仙凝眉:“你查我?”
沈葶月继续道:“我与?大姑娘是一路心思,昨日孟娴在古琅轩对我叱责怒骂,还威胁我。她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这般。即便我家主母也不敢给我半分委屈受,若不让她受点苦,我秦妤岂非白?活了。”
她说?起话来语气轻狂,颇有?些胸大无脑的宠妾口?吻。
可谢仙是何人,自幼教养的知?书达理,也是念过私塾,读过书的。
这位秦娘子的话是真是假她一眼便瞧了出来。
秦娘子不过在试探自己。
谢仙顺坡下驴,投诚道,“秦娘子与?我性情相投,我愿听娘子差遣,只希望娘子顾全我儿性命!”
沈葶月轻笑,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大姑娘果然爽快。 ”
“ 那么?,听好了。 ”
“ 我要,孟娴的命。”
谢仙?眸色一滞,显然是被这口?出狂言所震惊,可若仔细看去,那隐晦的眸底显然有?丝被挑开的狂热。
她从未宣之于口?过,但却不代表她没?起过的那个念头?。
是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想和孟娴同归于尽。
自从父母去世?后,她被逼着错过了心上人,被逼着嫁给了不爱的人,被收走?了所有?银钱,被毁掉了及笄后所有?的人生。
都是拜孟娴所赐,她怎会不恨呢。
“秦娘子口?气未免大了些,她是官,你是民,你家郎君即便再有?钱可对上官府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更?何况她夫君乃是一方刺史?,权势滔天,岂非是你能撼动的?何况她只是让你下不来台,你却想要她的命?这未免有?些太扯了。”
谢仙定定看着她:“娘子既然想合作,不妨拿出些诚意来。”
沈葶月笑吟吟道出当年的一些真相:“谢姑娘的父亲曾是扬州富甲一方的人物,和你母亲白?手起家,挣下了万贯家财,可怎么就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呢?”
谢仙不解:“父亲是积劳成疾才抱病离世?,母亲亦悲伤过度,又因操持着父亲所留的生意,力不从心才……”
她话音渐渐微弱,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些什么?!”
“葫蔓藤。”
沈葶月缓缓道:“又叫断肠草,是一种非常美丽的植物,盛开时黄花满枝,无色无味,却剧毒无比,和金银花十分相似,便是相似,才会有?混淆的可能。”
“你父亲乃商界奇才,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春风得?意,可那几年你的二伯伯呢?科举之路十分艰难,受尽了苦楚和冷眼,好不容易中了举却要外放,还是你父亲花了一大笔钱财托关系才将他的官职调遣至扬州。”
谢仙回忆起来了,她及笄前在家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祖母面前也深受宠爱,很少听见二伯伯和二伯母的消息,就连那时候的谢瑶也常常面黄肌瘦的,不像个嫡出小姐。
可随着二伯伯开始升官,父亲的病就每况愈下,最后甚至只能卧床,形容槁木,二伯母和谢瑶也渐渐开始穿戴,出现在家中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不像从前那样畏畏缩缩。
原来,罪魁祸首竟是她们!
毁了她的一生不够,还陪送上了她父母的性命!
他们可是亲兄弟啊,怎么?能下如此狠手?!
谢仙眼眶湿红,控制不住的发?抖,抽噎。
幼时过年,谢瑶连件新?衣裳都穿不起,还穿的去岁的旧衣。是母亲让人去街上最好的绸缎庄买了时新?的云锦料子缝制新?衣,就连首饰头?面,也都是她和谢瑶一人一份的准备。
母亲还常常教育她,二叔是个读书上进的料子,虽暂时困顿,可日后必将有?大出息,到那时候我们谢家也可摆脱商人的身份,全家水涨船高。既然我们如今宽裕些,就更?应该惠及妹妹,你是姐姐,要时刻照应好她们母女。
咱们谢氏一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可分了彼此。
可最后,母亲的善良没?能为?她换来好报,只换来冰冷的毒药。
何其讽刺!
“秦娘子,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替她们报仇!”
沈葶月轻抚了抚她的肩膀,柔声道:“我寻到了葫蔓藤并制出了毒药,又加入以雪莲为?主等几十味药材进去,那些灵药可以救命也可以伤人,若是加热,以玉杯催化,效果更?甚。只是这机会,还要你自己去寻。”
谢仙伸手接过玉瓶,“我明白?了,多谢娘子。”
此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沈葶月偏头?去看,直觉告诉她不对,她起身走?到廊下看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有?,几只黄鹂踩着树枝“扑棱棱”飞走?。
她蹙眉,又觉得?自己多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