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葶月掩去?眸中湿意,平复心绪:“我记得了,姨娘。”
说完,她双手合揖,弯身?下跪行了大礼。
徐云霜急忙去?扶:“姑娘,这如何?使得。”
地板上传来女娘发闷却坚定的声音:“很感激惊霜姑姑的救命大恩,若不是您费心周全,逃难路上没有?弃我于不顾,也没有今日的我。我会记得阿娘遗愿,?也会记得姨娘的嘱托?”
“今朝与陆家婚嫁,再见面时已冠他姓。”
“裴氏宜葶,顿首再拜。”
徐云霜眼?眶含泪,忍不住以手掩唇,跪在地上的那瘦瘦小小的一团,仿佛是十六年前她怀中的女婴的模样。
夫人?,您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
二姑娘她如今,真的长大了。
沈葶月离开东厢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待迎亲的功夫,元荷又重新替她补了补妆。
不多时,喜乐之声由远及近,直奔着云水阁而?来。
沈葶月?盖上了红盖头,素手执起了团扇遮于胸.前,由元荷和丹翠扶着出?门。
此?刻堂上堂下,门前红灯高悬,院内彩带飘扬,喜绸高挂,处处洋溢着喜庆之气。
从云水阁到福熙阁一路上水肆阁楼皆焕然?一新,沿途影壁两?侧尽是长公主命人?从宫中的御花园搬出?来的奇花异草,名贵珍品,此?刻百花齐放,争妍斗丽,香气扑鼻。
曲水流觞侧,宫中的乐师奏起喜庆之曲,锣鼓喧天,往来宾客们纷纷驻足聆听,鼓乐齐鸣,笙箫阵阵。
沈葶月隔着一层红布仔细看着脚下的路,穿过西府门,二道?门,数不清的抄手游廊,她只觉得从前这条路很短,今日却好长。
若是之前,大婚当日没有高堂在上,也没有兄长相?送,沈葶月心中多少会难过委屈,可此?刻看见阿娘遗信,她心底里陡然?生出?无穷的力量。
纵然?前路荆棘坎坷,陆老?夫人?,长公主,陆愠都需她费心力经营周旋,但此?刻她胸有底气,什么都不怕。
被爱会让人?疯狂长出?血肉。
她心里空了十六年的洞,已经被堵上了。
她被深深爱过,她不该自轻自贱,她是长陵侯裴陵将军的女儿,虽一朝命运更迭,可她,凭借自己,就不能杀出?条血路么?
路走?到尽头,一行人?稳稳停在福熙阁的垂花门前。
此?门分隔外院和内院,门后便是陆愠生活起居所住。
从此?门开始,新郎便要从丹翠和元荷手中接过沈葶月,两?人?执手,十指相?扣,接受宾客的祝福,一同走?入喜堂。
陆愠今日身?着大红锦袍,头束金冠,腰系同心玉带,金色祥云缠纹的纹路与沈葶月腰身?上的一模一样。他整个?人?清贵如玉,步履从容,举手投足间,不单单只是世家子弟的风月矜贵之态,更增添了几分宦海沉浮的权贵之气。
傧相?高声唱道?:“新人?双双立于堂前。”
众人?便见那英姿飒爽的世子爷率先迈开步伐,身?侧的新娘着凤冠霞帔,红盖头遮面,玉团扇执身?前,步履轻盈,身?段曼妙,宛如仙子般娇艳动人?。
前方镇国公和永宁长公主皆着喜制宫装,面带笑容,端坐在堂上受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沈葶月谨记礼训,身?子照陆愠弯的低了一截。
“送入洞房。”礼成之后,众人?齐声喝彩。”
新人?走?去?,镇国公陆徇站起身?待客:“席上准备了美酒佳肴,望大家举杯畅饮,招待不周,还请担待。”
长公主亦去?了命妇女眷那边,曲水流觞下,她着一身?掺金线对襟绯红香云纱罗裙款步而?来,琉璃宫灯映照下,金绯交辉,行走?间折射出?淡淡的金色光晕,衬得她整个?人?端庄精致,贵亦无匹。
她素来长袖善舞,此?刻亲自斟酒,让那些贵妇连连起身?道?谢。
敬国侯夫人?眼?看着那顶金贵的人?亲自倒酒,受宠若惊,起身?想去?接过酒樽,英国公府夫人?笑着打趣:“好姐姐,能使唤咱们这位长公主的机会不多,你还不多享受享受。”
嫡子大婚之日,长公主自然?不在意这些玩笑,斟酒的同时,娇媚嗔道?:“你瞧瞧她。”
雪白柔夷温柔递过酒杯,敬国侯夫人?被侍奉的妥帖,又见美人?如此?娇嗔之态,不免感慨镇国公真是好福气,肤白貌美的长公主,连她这女子都沉浸不已,遑论他一个?男人?。
席间气氛一下子沸腾起来,十分热闹。
乐安公主今日也到场了,不过她早早的便去?同长公主姑姑请安,此?刻观礼后没有继续留在酒桌上应酬,而?是出?门透气。
国公府内丛丛桃枝灼艳,清泉流水潺潺,明明是那样好的春景,那样喜气的日子,但是萧承妤却开心不起来,想想下午要带着大夫去?刑部,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世人?皆知上次她以权谋私,逼着宁侍郎送大夫进?刑部大狱给驸马看病,是她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实则她送去?的大夫却是要人?性命的。
只不过那药是慢性毒药,需她再送几次,而?这次她非要跟着一同前往,也是想探探驸马身?子虚实。
婢女十樱看出?了公主的担忧,压低声音道?:“王太医用药谨慎,公主不必担忧。驸马既和他生母做了那等丧尽天良的事,公主也不必再犹豫。他这条命,还有他母亲这条命,迟早都是公主的。”
提及驸马做下的恶事,萧承妤眉眼?间的愁绪渐渐平复,继而?划过一抹狠色。
“在下见过乐安公主,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身?后传来清朗的男声,萧承妤顿时深吸了一口气,再转身?已神色如常。
她看清来人?后,凤眸淡淡:“齐小公爷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