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1)

蔡光辉在后排座吸了吸鼻涕,蓦地插话:“我也没有啤酒肚哦。”

高金花扯着安全带,回头瞪他一眼:“睡觉,别讲话。”

蔡光辉心里头开心,想笑又不敢笑,“哦”了一声,乖乖阖上眼。

蔡嘉年留意着他们的互动,低头笑了笑,没有开口打扰他们。

离开机场后,车子很快上了高速,蔡嘉年看了眼后视镜,父亲系着安全带,头倚车窗,看似睡过去了。

他把车内空调的风力调小,对高金花说:“姨,你累了也可以休息,到了我唤你。”

高金花摇头:“我在飞机上睡了好久,现在不困。”

“那空调会太冷吗?”

“不会。”

“这里有矿泉水,没开过的,你口渴可以喝。”

“行呢,哎呀,你太客气了。”

高金花偷偷打量他,青年一头短发干净清爽,侧脸轮廓线条分明,鼻子最像他爹,鼻梁高,山似的往下延伸,到鼻尖稍微往内钩。

他五官阳刚,剑眉浓黑,单眼皮像他妈妈,而原来眉眼中的那股子戾气,如今几乎窥不见了。

今晚他穿浅灰 T 恤和运动短裤,一对小臂纹满了高金花看不懂的神秘图案,在没什么光源的车厢内,仿佛套着一双黑袖套。

高金花心中感慨,当年让父母完全没法省心的刺溜仔,没想到现在居然能变得如此成熟稳重,待人接物彬彬有礼。

两人聊了几句西北游的事,高金花电话响了,是游栀打来,问她上高速没有。

“上啦上啦,你给我煮白糜没有?……杂咸啊,腐乳和香菜心就好了……不用出来接,就几步路,我自己回来就行……好好,等下见,挂了。”

高金花放下手机,跟蔡嘉年解释:“是老三,我这段时间没怎么吃白糜,就让她帮我先煮起,待会儿睡觉前能喝一口。”

车里空间就那么大,手机虽无扩音,但薄薄的机身挡不住电话那一头的声音。

蔡嘉年紧了紧方向盘,嘴角微提:“老三不是‘厨房杀手’吗?只要一进厨房,至少打烂一只碗起跳。”

高金花讶异:“诶,你怎么知道她是‘厨房杀手’的?”

“……嗯,以前忘了听谁提起过。”

高速公路无灯,只有白晃晃的大灯照亮车前一小片地儿,就像蔡嘉年脑子里只亮起一小段的回忆。

他曾经以为,灯光幻变的舞台、高举大旗的歌迷、应接不暇的行程、纸醉金迷的消遣,会成为他生命中的高光记忆。

但原来不过是一盘细沙,时间作网,轻松把它们筛得一干二净。

留下来的只有医院的消毒水味道、灵堂里的黑白遗照、老头子的两鬓斑白、乐队的最后一顿散伙酒,还有,硬缠着要他给她打脐钉的女孩。

准备下高速的时候,雨势增大,打在挡风玻璃上噼里啪啦。

高金花又接到了老三的电话,说家那边下雨了,待会儿拿伞出来巷口接她。

蔡嘉年听着两母女的对话,没出声。

车子熟门熟路开到百花巷巷口,旁边已经关门的店铺雨篷下立着一抹修长身影,蔡嘉年打了信号灯,缓缓在路边停下,拉起手刹,按下双闪。

蔡光辉早醒过来了,望着天窗玻璃上的雨水,正想交代儿子帮忙金花姨把行李拎回家,儿子已经推门下车了。

游栀没去看大步跑向车尾厢的男人,撑伞走到车旁,把下车的母亲迎进伞下,还跟后排座的蔡光辉打了声招呼:“光辉叔,你感冒好点儿了吗?”

蔡光辉降下一半车窗,逞强道:“没事了!就剩一点感冒尾巴!”

高金花拉了拉包带,叮嘱道:“你今天最好还是先别洗澡,明天好一点了再洗,睡前记得吃药。”

蔡光辉点头如捣蒜:“知道了!”

游栀品出些许端倪,勾唇笑而不语,等那人提拎着行李箱过来,她耷下嘴角,撇开目光。

蔡嘉年打了把伞,肩膀上背着旅行包,另一手把 26 寸行李箱高高提起来,四个万向轮没有沾地。

目光落在那姑娘侧脸片刻,再移开,他弯下腰跟父亲交代:“我帮姨把行李拿进去,你在车上等我。”

高金花忙道:“不用不用,阿年,就这么一小段路,我和老三回去”

“没事,举手之劳。”高金花还没说完,蔡嘉年已经迈腿往巷子里走了,手上肩上的重量对他而言似乎轻如鸿毛。

见状,高金花赶紧和蔡光辉道别,挽着老三的手臂,快步跟上蔡嘉年的步子:“阿年,会不会太重?那个旅行包我自己来拿就好!”

那里头装的是她这一路买的手信特产。

蔡嘉年回头,笑笑:“不会,姨你们慢点走,我认得路。”

“那你把行李箱放地上拉嘛,那么重!”

“不用,地上脏。”

说完他还把箱子拎得更高,步子迈得更大。

游栀耷下的嘴角就没提起来过,也没怎么开口说过话。

他的存在感总是那么强,无论是以前在舞台上的放声高歌,还是现在在雨幕中的无声前行,都能轻而易举地虏获她的目光。

高金花总觉得哪里怪怪,挑起眼角看女儿,忽然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游栀回神:“啊?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