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1)

他常常忘记涂药,瘢痕一点没消,依旧雄赳赳地盘踞在那上面。等过完年,他就让莱蒙帮他直接激光治疗,一劳永逸。

没人再说话,月亮也一动不动,祝青柃窝在段寻麟怀里有些犯困,迷迷糊糊间,段寻麟的吻落到他山根旁的红痣上,对他说:“祝青柃,新春快乐。”

没有漫天烟花,四周静得可怕,祝青柃忽然在这样的死一般的沉寂中,想到了以往每一年独自过春节的段寻麟,那些不属于他的孤独通过抱着他的人的灼热体温,冰冷地、疯狂地侵蚀他的身体,啃噬他的感官,咀嚼着他的灵魂。

太静了……太静了,太静了!

他困意全无,被这样无尽喧嚣的静吵得头疼欲裂。他陡然睁开眼,而后缓慢仰起头,在冷得发寒的月光中,对沉默死寂的段寻麟说:“新春快乐,段寻麟。”

在这一秒,他最不恨段寻麟。

只希望他带走那些无言寂寥,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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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仿若一滴雨润过被人丢弃的破旧石板,在月光下,那死气沉沉的石板沾了光,爬在段寻麟身上的潮湿苔藓竟然也如阳光下的植物一般,焕发生机。

他动了动僵硬的四肢,眼下一行清泪隐入夜色,带着咸湿吻过祝青柃的双唇,轻声道谢:“谢谢你,柃柃。”

新的春天真的来了。

蓝毗那的高温晒不走的阴霾潮湿,被一只漂亮的蜻蜓用锋利又柔软的翅膀卷起一阵和风细雨,吹走了,洗干净了。

他的吻越来越深,眼里情意绵绵,黑色的夜泛起乌鸦羽毛光下的五彩斑斓,那么近,祝青柃被魇住,呼吸登时错乱,似乎马上就要窒息。

“我……我困了。”

祝青柃喘匀了气,埋到了段寻麟颈窝处,嘴唇张合间仿佛在亲吻讨好,“该去睡觉了。”

段寻麟嗯了一声,把人抱起来,带进房间睡觉。

守岁什么,早就无关紧要了。怀里有真切的温度,能够一夜温暖到天明,才是最重要的。

晨光熹微,祝青柃迷糊犯困,头脑发懵地跟着段寻麟出门,到街上去布施。

远处敲钟声响起,街上排了一条看不到头的长队,他们坐在街边,脱掉鞋子踩在垫子上,怀里抱着竹篮,里面装着用小竹篓装着的糯米饭和饼干等。

段寻麟带祝青柃去当地菜市场买了一些新蒸的糯米饭,两人排在队伍末尾等着布施。

太阳爬上长街尽头,僧侣们身穿橘红色塔芭,沿着太阳光蔓延的轨迹向下走来,两旁的绿树沙沙作响,金色的光笼罩在他们身上,朦胧又神性。

眼看僧侣们越走越近,段寻麟低声提醒祝青柃:“别做多余的事。”

祝青柃脑内的风起云涌顿时偃旗息鼓,他恹恹低下头,从竹篓中抓出一团松散清香的糯米饭,等僧人到了面前,举过眉心放入僧人的钵中。

布施结束,段寻麟又带着祝青柃去湄蒙河边吃米干,沿路的行道树都是参天巨树,到了这季节,路边的菠萝蜜还绿得香甜,头再仰高点,还能看见蓝天之下结满果实的椰子树。

“别看了,快吃吧。”

段寻麟伸手扳正祝青柃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说,“吃完了我们再去趟寺庙吧。”

祝青柃支着脑袋问:“去寺庙烧香拜佛吗?这是你们那大年初一的习俗吗?”

“反正也没事,带你逛逛。”

段寻麟喝了口汤,放下筷子,倚靠在椅子上望着宽阔无际的河水,透明的不规则光斑滑过他笔挺的鼻梁,落在他戴手套的左手上。

祝青柃吃着米干,直盯着段寻麟的手看。黑色的手套下是什么景象,他从没见过。下面是横七竖八的伤疤,还是假手指?

“想看?”

段寻麟抬起手,伸到祝青柃面前,毫不在意道,“看吧。”

手指刚触碰到段寻麟的指尖,祝青柃又缩了回来,他才不想知道。他迟早是要逃跑的,知道的越多,想的越多,跑起来越艰难。

“不看了,走吧。”祝青柃说。

到寺庙门口,祝青柃猛然发现这就是救他的大禅师所在的寺庙,他的心又激动得有些微颤,段寻麟瞧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调侃道:“又想好怎么逃了?又开始做春秋大梦了么柃柃?”

“……没有。”

既然段寻麟敢带他来这,肯定做了万全准备,看他那有恃无恐的高姿态,摆明了等着看他犹如困兽挣扎。

别犯傻了。祝青柃刚烧起来的心很快冷却下去。他跟在段寻麟身后进入寺庙,院墙脚边有几个小僧人正在砌砖搭瓦,全是陌生面孔,应当是今年新进来的。

蓝毗那的寺庙建筑金光灿灿,外墙上雕刻着金色浮雕,十分精妙绝伦。

祝青柃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对这里面早就了如指掌,可一同走到用彩色玻璃镶嵌出的生命之树的墙边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

菩提树干茁壮地向上生长,分枝枝繁叶茂,翠绿的叶三叶簇生,在光里熠熠生辉,树梢上刻了悟道的佛陀,树下有动物和人,一切和谐又自然。

“你信教吗?”

段寻麟偏头看向祝青柃,问,“命这种东西,真的可以通过做善事积善德改变吗?”

“好的我信,坏的我全不信。”

回答完静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段寻麟话里的改命问题,他将段寻麟从头到脚认真打量了一遍,说道,“你现在的命,有改的必要吗?不过……做好事总没错,赶紧洗心革面,放我走吧。”

“关住你,对我来说是好事。”

段寻麟伸手搂住祝青柃,生命之树的彩光折射到祝青柃的发夹上,段寻麟低头吻过他发间的蜻蜓翅膀,缓声道,“他们都说看了这棵生命之树,会让人感到内心宁静,可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我的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它一直都很吵,我也总是听得到它在挣扎呼救,我救不了它,生命之树也救不了它,可你来了。”

他没再说下去。

他突然发觉自己对祝青柃的情意到了不过脑就脱口而出的境地,这很不妙。他想在祝青柃身上寄托思乡之情,却不想把心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