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夜的人格在一定程度上有著扭曲,眼裡裝不得沙子,更容不下傻子。他殘存的耐心與愛意全都留給了他的幼崽,但是他的瑄瑄失蹤了,他很難過。

面對叫囂的蘭家長子,蘭夜眼中始終空無一物,沒將蘭月放在眼裡。蘭月被蘭夜忽視,更加氣憤,顯出一股莫名的幼稚。

蘭夜恍惚地想,如果是瑄瑄做出這種行為,一定很可愛。被他惹毛的崽子想要打他,但是瑄瑄是那樣幼小,被他用腳輕輕一絆,就會摔進他的懷裡,因為失重的恐懼而抱緊他,蜷在他的懷裡發抖。

瑄瑄當然會這樣做,瑄瑄喜歡他這個哥哥。

這樣一想,蘭夜忽然覺得面前的少年礙眼至極,以後蘭家終將屬於蘭月,而他身為蘭家的利刃,必須要服從蘭月這個新任家主。

但是這樣,算什麼?

回到房間後,蘭夜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不論是蘭先生還是蘭月,都厭惡著那個孩子,不會讓瑄瑄回到蘭家,也不可能接納瑄瑄。

換言之,只要蘭先生和蘭月活在這世上,他就永遠不能跟瑄瑄團聚。

這樣不行,不行的,他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瑄瑄是屬於他的,他們休想拆散他。

隔年的春天降臨時,蘭夫人在醫院中平安誕下了幼子蘭若晨,當所有人都沉浸在生命降生的喜悅時,蘭先生心愛的長子卻是意外從二樓的窗台跌落,頭部著地,送往急救室時,人已經沒了呼吸心跳,搶救無效。

蘭先生得知消息後,深深吸了幾口菸,始終沉默不語,直到一根菸蒂燃盡,他才開口:“別走漏消息。”

但是白紙終究包不住火,秘密總會有被人揭穿的一天,做完月子的蘭夫人回到家後,遍尋不著蘭月,問了管家,管家支支吾吾,不敢多言。

蘭夫人縱然再遲鈍,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厲聲問:“我的孩子在哪裡!?”

管家才終於哀聲說:“夫人,請您節哀。”

蘭夫人聞言,頓時發瘋般地跑到二樓,她忙不迭地打開蘭月的房門,卻發現房間裡面已經被收拾得乾乾淨淨,再無半絲人的氣味。

“我的孩子呢?”蘭夫人強忍著悲痛,問追上她的管家,“我的蘭月去哪了,你說啊。”

蘭夜從長廊彼端走來,面對神情瘋狂的蘭夫人,他淡漠地開口:“他摔死了。”

蘭夫人眼前一黑,徹底昏死過去。

管家被嚇得不輕,連忙去喊人來幫忙。蘭夜平靜地注視這一切,像在看著一場與他無關的悲劇。

蘭先生回到家後,神態充滿疲倦,像是一夕之間老了十幾歲。

自那之後,蘭月成了蘭家的禁忌,再無人提起這個死去的長子,彷彿只要忘記他,他們就能忘卻失去他的悲痛,只有每年的清明節,他們會去殯儀館給他上柱香。

沒了蘭月,蘭家的繼承權自然就落在了蘭夜身上。蘭先生原本還猜忌著蘭夜,懷疑是???蘭夜動手殺了蘭月,但是他一直都掌握不到證據,也沒人能夠證明蘭月的死與蘭夜有關。

面對蘭先生的質疑,蘭夜淡聲說:“我從小就被教育,要服從蘭家,我不可能傷害家人。”

蘭先生不相信蘭夜這個人,但他相信自己的洗腦教育不會錯。

直到很久以後,蘭夜通過層層關卡,單槍匹馬地闖入他的辦公室,他才意識到自己錯得離譜。

這時的蘭夜已然大學畢業,一身黑色的西裝三件套,嘴裡叼著一根菸,手上黑幽幽的槍口冒著煙。

蘭先生坐在他舒服的總裁椅上,看著蘭夜,冷笑一聲:“你這是想造反?”

蘭夜悠哉地夾住菸,吐出一口白煙,慵懶得宛若放鬆肢體的雄獅,壓迫感卻是絲毫不減:“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蘭先生。”

蘭先生冷冷看著蘭夜,這棟樓的戒備森嚴,層層都有人員把守,辦公室外更是有兩個職業雇傭兵守門,既然蘭夜能闖進來,那就說明他的人已經全被幹掉。

死路一條

“蘭家擁有的一切,之後都屬於你,我不明白,你在急什麼。”也許是人之將死,蘭先生反倒不再繃緊神經,反而像個知心父親,關心起了蘭夜,“你是為了什麼?”

蘭夜沒有隱瞞,難得地跟他的親生父親談論起私事:“這一切,都是為了接我的瑄瑄回家。”

蘭先生聞言一愣:“那是誰?”

“一個對你來說,無關緊要的人。”蘭夜微笑道,“但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蘭先生嗤笑著:“你這個沒有情感的怪物,難道也會愛人?哈,未免有些可笑。”

“或許吧。”蘭夜聳聳肩,不置可否,“但是為了讓瑄瑄感受到被愛,我會去學習如何愛人。”

“你就是個怪物,蘭夜,我真後悔你出生時沒把你掐死。”蘭先生說,“事到如今,我對你已經無話可說,但我懇求你,別對你的母親跟弟弟出手。”

“只要他們不妨礙我,我就不會傷害他們。”蘭夜淡漠道,“你有遺言要帶給他們嗎?”

蘭先生簡直要為蘭夜的冷酷發笑,但他也怨不得誰,蘭夜會變成今天這副德性,他也有很大的責任,但是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他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只是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蘭夜會為了一個叫做瑄瑄的外人背叛他。

“別讓他們知道我們之間的事。”蘭先生頓了頓,“如果可以,別讓晨晨參與家族的事業,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蘭夜看著蘭先生,忽然問:“你似乎,一點都不在乎你的私生子?”

蘭先生花了幾秒鐘思考蘭夜口中的私生子,以前確實有個孩子被他帶回了蘭家,那是他跟某個女人生下的孩子,本想著放在家裡養著,以後能培養成一個忠心的替死鬼,不過後來他跟妻子又重修舊好,妻子嫌那個私生子礙眼,他就把那孩子丟出家門,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當然,他也不在乎就是了。

“一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罷了。”蘭先生答道,“我有什麼理由在意他?”

“你說得對,沒理由。”蘭夜綻出淺笑,舉起槍,“我問完話了,你可以安息了。”

一聲槍響,血花四濺。

這一刻,權力更迭,蘭夜正式上位,並急遽地將勢力發展擴張,短短幾年就徹底掌控住偌大A市。

當蘭夜在包廂中,聽見那熟悉的名字,看見那被倒了滿身酒液的少年時,他睜圓雙目。

沉寂許久的心臟,在此刻活了過來。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