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教堂也着实不小，矗立在金田海旁，周遭风景秀丽宜人。它的名字叫路德大教堂，据说是十七世纪建造的，一般不对外租借。

教堂建筑整体采用典雅的哥特式风格，分为经堂、主教楼、钟楼、修道院、教学楼、回廊和前后大小花园，占地面积在教堂界内首屈一指。

黎铮和温逐在徐之越的带领下，穿过庭前大花园，路过成群的冷杉树，走进富丽堂皇的主教堂。

徐徐的钟声响起，大门缓缓拉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二十二盏水晶吊灯，像并蒂金莲一般依次展开在头顶，然后是白色的廊柱、排排深灰色的长椅、炫彩夺目的彩绘玻璃窗、窗台上琳琅满目的小型雕像和纯白色的大理石讲经台。

徐之越脚步不停。黎铮回头望去，听说这间光是用来宣读结婚誓词的主教堂，就有600平方米左右，看来今晚到场的宾客应该不少。

徐之越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他才知道，这整座教堂的占地面积足有15000平方米左右，其中房屋占地约7000平方米，剩下的都是花园绿地。

走在长廊上悬高穹顶下的黎铮目不暇接。只是墙上看似随意挂着的一幅幅肖像或山水画，就足够他细细品味；进入后花园，他还看到一座宏伟的圣母雕像矗立在一池清泉前。

他凑过去看了一眼，池底并没有硬币。

徐之越说：“这座雕像是教堂的所有者私心打造并放置在这里的，在这里不算许愿池。不过，你同样可以通过它，向上帝祷告。”

黎铮不信仰任何宗教，只是看到站在身旁的温逐抬着头，表情严肃地望着圣母像，于是问：“要不要一起许愿？”

温逐转头看他，沉默地点点头。徐之越煞有介事地退开几步，让两人站在清澈见底的池水前，把双手握在一起，闭着眼睛许愿。

“圣母，还是上帝。不管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神明，又或者，温逐是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黎铮在心里默念：“我都虔诚地祝愿妈妈身体健康、小辉事事顺遂，还有，我身边的这个人，他能真正开心，做他喜欢做的事……不要再那么孤独了。”

他努力摒除掉脑海和内心里的杂念，用力去体验所谓意念合一的感受。再次睁开眼，发现温逐在身边看着他：“别问！也别说！愿望讲出来就不灵了。走吧。”

在教堂举行的西式婚礼，肯定少不了神父的主持。徐之越把两人带到神父楼前，一个模样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外国男人正在里面打电话，嘴里流利地说着德语，看见徐之越，马上对着手机匆匆说了几句，然后挂掉。

“赫尔德神父。”徐之越给两边做介绍：“这是温逐先生和黎铮先生。”

“很高兴见到新人，也很荣幸能被二位邀请，主持婚礼。”赫尔德神父伸出手和黎铮、温逐分别握手，用标准的英语问候：“今晚的婚礼一定很顺利，主会祝福你们。”

黎铮忍不住问：“神父是不是有家事需要处理？”

赫尔德神父愣了：“嗯？黎先生听得懂德语。”

“读大学的时候进修过，能听懂一些日常的对话，就是不太深。”黎铮说：“很抱歉刚才听到了您在讲电话。”

“没关系。是我个人的一点私事。”赫尔德神父显然很乐于用母语交流，对着黎铮把德语掺杂进英语里来说：“还有时间，请跟我来。”

此时已经是傍晚的六点半快七点，距离结婚典礼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赫尔德神父带着两人参观了一下教堂里的其他建筑，这里的人文气息比较浓厚，黎铮非常喜欢。

在钟楼里，黎铮意外地看到了音乐剧的剧照：“这里也租借演出音乐剧？”

“教堂的所有者十分钟爱音乐剧《摇滚红与黑》，经常请演员过来演出。”赫尔德神父说：“都是私人性质的。不过，我个人认为这样的音乐剧不应该出现在教堂。”

《La gloire à mes genoux》是这个音乐剧的歌曲。黎铮记得，温逐那一叠的唱片里就有这首歌，翻译过来叫：《荣耀向我俯首》。

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的感情史比较复杂，有背德成分，而到教堂里结婚的新人都是抱着“忠诚”为目的。

“欺骗主的感情，是不会得到祝福的。”赫尔德神父似乎并不喜欢这个故事。

黎铮神情复杂地看向温逐。对方一点都没有欺骗主的心虚，看到他的目光，还问了一句：“想看吗？”

“……不了。”黎铮的余光里还有随处可见的圣母雕像的身影。

但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看音乐/歌舞剧，不管是什么样的剧目，感觉都很浪漫。这让黎铮不禁浮想联翩，心绪已经飘到了巴黎的加尼叶歌剧院。

不，哪怕只是在街边随便找一家老破小的剧院，身边的人不同，心境也就会不同。

温逐指着剧照上的演员：“什么故事？”

不管是哪国的名著小说，说到底也都只是文学，归于作者本人的思想产物。黎铮一点都不奇怪温逐不懂，左右没有看过《红与黑》也不影响生活，又不是《西游记》那样在国内普及度极广的作品。

“……”黎铮皱起眉，奇怪于自己都在想些什么：“《西游记》讲的故事，你知道吗？”

温逐看上去有些意外，点点头。

黎铮觉得自己简直是昏了头，怎么还不受控制地胡说八道起来了。

温逐再次看向剧照：“西方奇幻故事。”

“不是。”每次遇到温逐不懂的事物，黎铮就觉得他的反应很可爱：“《红与黑》是法国作家司汤达的小说，讲的是一个木匠的儿子叫于连……”

他给温逐简单地概括了一下整个故事：“其实，我觉得看文学作品，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如果你感兴趣，可以抽空看看，自己的理解是非常浪漫和忠于自我的一件事。”

看着剧照，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黎铮收完尾，回头看到温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自己，于是愣了一下：“我是不是……有些卖弄。”

会看书和看过书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这年头谁还不认识几个字。

他只是，在勉强称得上是自己的领域里，轻松又自在，侃侃而谈起来，感觉就像在家里会客一样舒服，也真心希望自己喜欢的事物能被别人了解和喜欢。

就在他尴尬到无地自容的时候，温逐突然淡淡地笑起来：“我说过，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很了不起。”

黎铮惊讶：“了不起？”

温逐点头：“了不起。”

黎铮看着温逐望过来的眼神，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很熟悉了。安静且认真地倾听，就像他在听温逐弹钢琴和谈论珠宝价值时的样子。

只是位置互换。温逐也在安静且认真地听他讲述一本小说里的故事。

认真得好像不觉得那只是一本小说、一个故事，一切虚构的事物。

102 ? “我愿意。”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