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场这两天专门清场，是纪泽留给温逐“多摸摸赛车”的时间，而他本人早就到了，倚靠在一辆火焰一样红的赛车前点烟：“来吧。”
高银博带着自己的朋友也准时到场，说实话，黎铮看他都比温逐要重视这场比赛：“不用！我这儿也有人。老于，俗话说得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哥们儿可就靠你了！”
“有纪少在，哪里还轮得到我班门弄斧？”那位姓于的朋友一笑起来，黎铮就想起在哪里见过他了。去温羽焱的幼儿园参加亲子活动的时候，他和温逐在艺术楼里遇见的好像就是这个男人。
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黎铮瞟一眼温逐。算了，反正他和温逐都完了。
“少长他人志气！”高银博瞪眼。
“怎么？怕我不好好教。”纪泽在一旁嗤笑。
高银博大手一挥：“赶紧开始吧！别浪费时间！”
参与训练的几个人都去更衣室里换衣服了，温逐路过黎铮的时候，好像想说什么，但黎铮并没有正眼看过去，只是余光看到他脚步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
自从那天以后，他和温逐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很古怪，和以前完全不同。少了一开始就有的防备，但也多了后来本没有的疏离。
在心态上，黎铮想尽量把温逐当成老板来看待，他觉得自己早该这样了，不然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太贪心的代价，他还是承受不起。
温逐也很奇怪，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绅士体贴，但距离感拿捏得似乎比以前更有分寸了。
其实他是对的。黎铮深吸一口气。别想了。对方是老板。是老板。是老板。
只是老板。
几个人换好衣服依次出来。黎铮调整好心态，迎上温逐：“小心一点。”
温逐点头，薄唇微张，抬起手似乎想摸摸黎铮的头发，黎铮却不着痕迹地转头招呼高银博，把这个动作给巧妙地化解了：“我和老高就在看台那里，有事记得喊我。”
温逐伸在半空中的手停顿了一下，又乖乖放下，继续沉默地点头。
“那我先过去了。”黎铮和高银博一起坐在看台的最前排。起始赛道上，于洋正在手把手地教温逐怎么开赛车，高银博就凑在黎铮耳边，语气贱贱的：“来，让哥们儿闻闻。”
“？”黎铮嫌弃地躲开：“发什么神经？”
“我闻闻有没有醋味。”高银博嘻嘻一笑。
“没有。”但黎铮也得承认，他不愿意看向温逐那边。
没多久，赛车们发出几声轰鸣，逐渐启动，已经没有人再注意看台上了。黎铮看着旁边看戏的纪泽众人，若有所思：“老高，你在这里看着温逐，有事给我打电话。”
高银博转头：“你去哪儿？”
“有点事。”黎铮没给高银博提问的机会，快步走到看台上的另一群人身边。纪泽吐出烟圈，他周围的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黎铮，都自觉地让开位置。
“有事？”纪泽的眼神居高临下：“替他求情就免了。”
黎铮摇头：“他一定会输，大家都知道。”
“怎么，不敢比了，让你过来说和？”纪泽轻笑：“可以啊，但你得让他亲自过来。”
“他是一定会和你比的，说得出就做得到。”黎铮说：“我也不是来请你手下留情的，而且，这场比赛的输赢其实没那么重要。”
“……明白了。”纪泽上下打量黎铮：“但想化解我们之间的恩怨，你还不够格，你也根本就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的朋友们吹了几个口哨，都眼神戏谑地看着黎铮。
“没必要。你们的事和我没关系。”黎铮深吸一口气：“……我替他跪。”
“……”纪泽愣了一下：“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你只是想让他痛苦。”黎铮说：“谁跪都没有区别。”
“没时间听你废话。”纪泽转头不再看黎铮。
“你这样做，根本就不会让他感到痛苦，达不到目的。”黎铮说：“他难道不知道和你这个职业赛车手比赛一定会输？你应该明白，他不是一个自大的人。”
“你的意思是……”听到最后这句话，纪泽明显有些迟疑，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想得倒是挺美。”
黎铮说：“所以，我替他。”
纪泽睨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黎铮说：“我就是想保护他。”
纪泽眯起眼睛：“保护？”
“每个人的能力都有限。我左右不了他的想法，也做不到让他赢得比赛，我只能做自己能做到的事。”黎铮说：“或许他是想通过自己的方式，‘赎罪’也好，让这件事彻底过去也罢，就算他真的做错了事，也一点都不在意向你下跪……我在意。”
“神经病。”纪泽冷笑：“好啊。那你跪吧。”
“……在这里？”黎铮环视四周，纪泽的朋友们都还在旁边看着他们。在这里，甚至还可以看到高银博的身影。
纪泽笑笑：“跟我来。”
高银博坐在看台上，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黎铮离开的时候神情不对劲。他看得出来，黎铮和温逐今天的相处模式有点古怪，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和温逐说。
等他看看赛场上的情况，再转头，已经不见黎铮的身影了，不免担心地站起来四下寻找。
黎铮跟着纪泽，走进无人的更衣室。
纪泽长腿一搭，随意坐在长椅上，掏出手机就对着黎铮：“跪吧。”
“……”黎铮咬住下唇。虽然这是他一开始就想好了的他亏欠温逐太多了，不仅是还不清的金钱，还有更多的情谊但真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是说跪就能跪的人。
之前说起欠款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看出来了，温逐并不打算把钱要回来，他们彼此也都清楚，除非中大奖，否则他是还不清的。
而当他听到温逐一口答应下来这场一定会输的比赛，心里就有“替温逐下跪”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