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窈虽觉未必靠谱,但真往学宫去时,还?是将分外积极的瑶光一并带上。
在学宫门外,恰撞见轻车简行来此的萧霁。
姐弟两人?打了个照面。
萧霁稍显局促,尽可能自然地开口道:“我有些学问上的困惑,来向尧祭酒请教。”
萧窈不尴不尬笑道:“我来寻班师姐闲话。”
瑶光看了看自家?娘亲,又看了看舅父,坦然道:“我来寻庄姐姐。”
萧窈:“……”
她看向同样噎得说不出话的萧霁,扶了扶额,向瑶光道:“叫舅父陪你去。”
瑶光欣然应下,上前牵了舅父的衣袖。
萧霁先?是吃了闭门羹,这些时日遣人?送的书?信也石沉大海,毫无回音。若不是被瑶光牵着衣袖,只怕还?要踌躇好一会儿?,才到庄晓青居住的院落。
此处小院颇为僻静,枫叶渐染,在秋风中簌簌作响。
庄晓青正帮着班漪整理书?稿,专心?致志,未曾留意脚步声?。待到瑶光开口才回过神,抬眼看去。
她的确很喜欢长公主家这位小女郎。
只是眉眼间才浮现的笑意,在瞥见瑶光身?后的萧霁时,僵了僵。
瑶光道:“庄姐姐,这是我舅父。”
庄晓青点点头,才起身?,萧霁已抢先一步拦下:“不必多礼。”
瑶光上前拉着她的衣袖,摇了摇,一脸认真道:“阿衡与裴雎他们惹我生气时,我也不大想理会。但娘亲告诉我,无论什么事情都要说清楚才好,不能自己?生闷气。”
庄晓青在知晓萧霁身?份时,已决定要与他断绝往来。她看中的是那?个不卑不亢,才华横溢的寒门书?生,而非高高在上的帝王。
她在庄家?时已经厌烦姊妹相争的日子。
更不曾想过,要入宫与旁的女郎勾心?斗角。
既非同路人?,实在没有必要多费口舌。
但庄晓青怎么也没料到,萧霁竟能请来瑶光这么个小女郎当说客,望着她那?双满是期待的眼,一时难以说出回绝的话。
“舅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瑶光想想这些年从舅父那?里得的诸多礼物,努力帮腔道,“庄姐姐消消气,听他解释好不好?”
庄晓青终于松口,颔首道:“好。”
萧窈轻车熟路来到自家?师姐这里。班漪批阅着学子新交上来的文章,她则在一旁吃着杏干,有一搭没一搭地今日来的缘由讲了。
“青娘既不求荣华富贵,也不指望为家?中争什么荣宠,与其入宫为后妃,与人?勾心?斗角,还?不如在学宫自在。”班漪无奈瞥她,“若非因你出的这主?意,她真遇着圣上,只有躲着的份。”
萧窈自知理亏,弱弱辩解:“她与阿霁先?前既两情相悦,也算投缘。”
“话是没错。可……”班漪欲言又止。
可阴差阳错,究竟能不能修成?正果,又是另一回事。
两人?面面相觑,迟疑间,廊下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瑶光快步进门,身?上的红裙艳丽如火,格外惹眼。
班漪打量她的模样,奇问:“谁惹我们瑶光不高兴了?”
瑶光的情绪很好分辨,尤其是那?微微鼓起的脸颊,满是不情不愿。
“舅父过河拆桥。”瑶光抱怨,“我替他劝了庄姐姐。他却不肯容我留下,偏要撵我离开……”
班漪同萧窈对视,从对方脸上看到明?晃晃的笑意。
萧窈轻咳了声?,柔声?解释:“不是过河拆桥,是你舅父与庄姐姐有话要说。你若留在那?里,他只怕会难为情,说不出口。”
班漪笑道:“瑶光年纪再大些,就明?白了。”
“我知道。”瑶光记起从兄长那?里听来的话,煞有介事道,“舅父想要娶庄姐姐,立她为后,对不对?”
萧窈模棱两可道:“待过些时日,便知道了。”
她知道萧霁喜欢庄娘子,但这份喜欢有多深,又能为之做到哪种程度,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世俗意义上来说,庄晓青不过是庄家?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于后位而言并不相称。
但若萧霁真决意如此,朝臣倒也没法真拦着不许。
毕竟他已经坐稳皇位,并非任人?操控的傀儡,还?有萧窈旗帜鲜明?地站在他这边。
无非就是要忍耐他们喋喋不休的劝谏,与没完没了的奏疏。
萧窈早就习惯朝臣们动不动搬出祖宗礼法那?套,同崔循提及此事时,幽幽道:“得叫侍卫多留意些,免得再有人?不依不饶,要为此一头撞死在大殿上。”
崔循一听便知,她这是记起昔年旧事。
那?时他远在湘州,建邺暗流涌动,有人?不惜在朝会上死谏,只为了能将萧窈拖下水。
那?件事萧窈解决得很漂亮,将计就计,反将一军。崔循既欣慰于她的手段,又总是遗憾,自己?当初未能在她身?边。
他攥着萧窈的手,缓缓道:“今时今日,不至于此。”
这话的确没错,只是真到那?一日,还?是有朝臣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大殿上。因为萧霁不仅要立庄晓青为后,还?回绝了选妃嫔入宫的提议。
虽未明?言,但大有要为其空置后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