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水?
也就是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沈放舟灵台骤然清明,散在遥远天边的神识忽然就回来?了。
于是理智回归,沈放舟逐渐开始可以重新思考,她听?着耳边的潺潺流水声,隐约能感?受到自己?似乎泡在一个叫人舒服的池子里,全?身上下都涌动着一股盎然的生机,好像有东西在修复她破损的经脉与?身躯。
这?是哪啊?
自己?被师傅和?门主救下来?了吗?
就在这?时,喉咙间却猛地翻起不可抑制的痒意,沈放舟骤然坐起,她狂咳了两声,哇地向身侧石板上吐出一大口黑血。
淤血尽消,她终于觉得?恢复了些力气,于是沈放舟睁眼试图寻到熟悉的身影:“门主?师”
声音却戛然而止,沈放舟呆呆地望着远处,愣在原地。
对面是个女人。
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
白袍不染尘,玉剑不入鞘。女人半倚岩座微微阖眼,她大概是在休息,可尽管是在小憩,眼前?人眉眼都透着一股睥睨般的傲气与?懒倦,像是九天之上的真仙,偶得?片刻闲暇。
“请、请问你是?”
沈放舟磕磕巴巴地开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确是泡在一汪暖泉里,水质清澈透明犹如青空。
但她受的伤分明足以将任何地方染成近乎浓重的朱红色,沈放舟小心翼翼地望着身下清澈的灵泉,隐约能感?受出它的不同寻常。
闻见?这?贸然的两个字,女人却轻笑了一声。
“不要让我?以为,我?费尽心思捡回来?的是个没礼貌的年轻剑客,问这?种问题的时候,要用您。”
女人斜了沈放舟一眼,随手向身边篝火堆中丢了一团灵气好叫它烧得?更旺更沸,转过头来?,却见?救回来?的青衫剑客还呆呆地望着她,两只漆黑的眼睛滚圆,像是一只头脑不怎么?好的落魄小狗。
长得?倒还不错。
“好罢,我?权当捡回来?个傻子。”
于是女人态度稍微平和?下来?,她啧了一声叹口气,语气却依旧并不正经,只是含笑回答剑客的疑问:
“我?是一十三洲中作散修的剑客,不过,你大概听?过我?的名字。”
“名、名字?”
“云别尘。”
那又如何
云别尘。
沈放舟怔在?原地。
这是一个沈放舟绝不陌生的名, 以一介散修之身份问道渡劫圆满,普天之下唯一个?云别尘而已?。
眼前人,就是闻名一十三州的剑客云别尘吗?
沈放舟在?原地都呆住, 隐约能猜到是这位前辈救了自己?, 可云别尘独爱游离一十三州,从前祁钰宴请其剑阁论剑时也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掉,言称自己?无意仙界之事, 此生只愿葬在一十三州。
这样一位近乎隐世的大能, 又为什么会突兀地出现在藏锋之境中?又为什么甘愿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冲进?空间隧道,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自己?呢?
思绪凌乱,小泉边一时静寂如夜。沈放舟忽然沉默下来不说话, 云别尘却似乎也不着急, 很好心?地没有催病人开?口?,只是自顾自地抱剑独坐,阖上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这里?似乎是一处庭院, 沈放舟低咳着忍住喉咙中翻滚的血气, 她艰难抬头, 能从侧檐的小窗中望见薄光里?的苍苍群山, 更远处则隐约浮现浅白的微影, 深沉的夜色正如潮水般地退却,露出山谷中已?经蓬勃的翠绿。
原来凡间已?经是春天了。
所?以这是, 云别尘前辈在?一十三州的家么?
管中窥豹, 单是从这一间温泉的制式来看, 庭院的规模大概便不会太小。四面虽不是千年不腐的沉香木,却也是难求难得的上好檀香, 灵泉袅袅于?是热气飘荡,正裹挟着木香, 推得小盏上的烛火摇摇晃晃。
云别尘阖眼半倚,于?是微微仰头,露出下颌清锐的弧线与雪白无暇的侧颈,这是很富有攻击性?的相貌,没有人会以为她是成?熟持稳的长?辈,眼前人线条漂亮明晰、瞳眸漆黑如夜,分明像是燕市击筑的少年剑客。
也就是意识到在?和这位前辈对视的刹那,沈放舟马上低头不去再看。
就算好奇也不可失礼到这种程度,更何况她如今已?有心?上人,在?外言行更须得谨慎。
只是......怎么觉得这位前辈仿佛似曾相识?
没等沈放舟思忖出个?一二三,系统先幸灾乐祸:“想?什么呢沈放舟,还谨言慎行,这不就是你那心?上人嘛?”
沈放舟:“......”
差点忘了这一遭。
沈放舟深呼一口?气心?想?门?主应该不认识云别尘罢?不然但凡她当时向这位前辈求了证,现在?尴尬得想?钻地缝逃走的就是她了。
于?是沈放舟又咳了两声,低低开?口?想?要道谢:“云、云前辈咳咳咳!”
刚说不过五个?字喉咙间便泛上浓重的血腥气,沈放舟哇地一声又吐一口?黑血,难以克制地弓起脊背咳嗽,每一次都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震出身体?。
云别尘非常有耐心?地坐在?一旁,远处沈放舟咳得惊天动地,她却轻敲着剑鞘像是在?哼唱西州的民歌,没什么出手要帮忙的意思。
半晌,等温泉中的咳声逐渐低下来,云别尘才挥了挥手,于?是立刻有一杯浓黑的药液被灵力托起,稳稳当当地落在?沈放舟掌心?。
沈放舟:“欸?”
她茫然地抬头去找寻前辈,却见不远处的云别尘竖起手指摇了摇:
“三件事。一,喝药后马上运转练气功法不要问我为什么是练气;二,等什么时候经脉平稳什么时候能说话了你再来同我开?口?;三......唔,罢了,这次没有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