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明珣会和她生着同一张脸?如果她曾经?是此世中人, 那么千年前?掀起尸山血海的人, 究竟是明珣还是她?!
打破寂静的却也?是明珣。
明珣哈哈大笑,给予谢归晚再肯定不?过的回?答:“不?要怀疑你的想法, 是她, 当年你亲手杀掉的人是我, 但也?的确是她!”
听竹剑这?时已经?重新回?到了明珣手中,这?柄剑不?足以尽穹苍相提并论, 但在渡劫大能的手中,浩浩灵气足可以抹平一切差距, 于是几?乎冲天的杀意再度笼罩整个绯玉之城。
“今天真是三喜临门呀,”明珣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也?许光想到这?件事就足以让她血脉沸腾,“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杀掉平生最恨的两个人!”
刹那间听竹剑出鞘!沈放舟心中一惊只觉丹田内的十三道禁锢再度震颤,她刚想试图解开?封印反杀,可下一秒,谢归晚手握尽穹苍而上,白袍随风猎猎,横剑瞬时格挡,但修为暴涨的明珣绝非如今力竭的她可以抵抗,于是谢归晚闷哼一声,唇边血色再度翻涌。
沈放舟几?乎就要遏制不?住上前?的冲动,然而千钧一发之际,谢归晚却猝然回?头低喝:
“别过来!”
白衣剑客这?次是真真正正地释然地笑起来了,她艰难地转头,似乎是想要用余光再多?看几?眼沈放舟:“知道就够了、知道就够了......我绝不?能叫你死在这?里,舟舟,你是不?该被牵扯进来的!”
明珣轻快地抬起手中利刃,她像是在笑,但眼底却是纯粹的冰冷:“没关系,你们不?需要在我面前?出演生离死别的戏码,因为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你已经?害了她一次了,”谢归晚却骤然低喝,她眸光凛凛,“不?要妄想会有?第二?次!”
尽穹苍长吟,剑身一时竟直接遮过了天光,谢归晚提剑猝然反击,她手腕一抖,浮动的锋刃几?乎叫一轮残月也?黯淡下去。
“嗤”
明珣面色骤变,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竟能清楚地望见指腹上的血色。
她又受伤了。
“其实你原本可以杀掉我的,”明珣舔了舔手指上的鲜血,能感受到自己的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她抬头静静地望向天机十三卦,表情讥讽,“你伪装的不?错,我原本大概只能找到你的分魂,但是在刀门你暴露得太快太急了让我想想......”
谢归晚不?答,只是单手握住尽穹苍,任凭东逝的寒风吹掉残留的鲜血。
明珣却忽然噢了一声:“想起来了,当时你似乎也?是为了这?个剑修而毁掉自己的安排,因为可能的半条人命叫我看出破绽.......谢归晚,你真的不?后悔吗?”
“你的耳朵似乎是摆设,”谢归晚凭空跃起,杀上明珣,“我说过,哪怕一次,我也?从不?后悔!”
她现在不?需要杀掉明珣,她只需要拖住对?手。半炷香,只要再有?半炷香的时间,分魂即能破开?藏锋之境,届时全?部?力量回?归,她不?愁将眼前?人碎尸万段。
但要拖住,已经?太难了。
明珣的攻势一次次得凌厉起来,她们从废墟中杀入天际,又从天际辗转到群山之间。沉黑的夜空甚至都开?始摇动仿佛惊恐,长风气流像是承受不?住她们的厮杀,在爆裂的剑刃上炸出难以言喻的涛声。
最后这?对?敌手一同坠回?城中,明珣撕裂掉扑到眼前?的剑势放声狂笑,而谢归晚则撑着剑缓缓地半跪在地,有?浓郁的血色顺着她的白袍蔓延。
胜利的天平终于倾倒,最终竟然是明珣占了上风。
渡劫境之间亦有?难以言语的沟壑,明珣转生至今,除非重新借命轨起家,原本并没有?能和谢归晚对?峙的可能。然而此刻站在她眼前?的却不?是千年前?那个完整的伪仙境剑客,一魂三魄在外,谢归晚无法动用所有?灵力,于是不?断地治愈伤口?不?断地纠缠追杀不?断地试图反击,却也?在最后轰然跪地,艰难地撑住自己的身躯。
微褐眼眸再不?复往日灵动,谢归晚颤抖着抹去眼角鲜血,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看到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地模糊下去,沦陷为纯粹的黑色。
她是献祭五感换来的灵力引渡,这?么久的时间,她的视觉已经?要宣布告亡了。
而明珣哈哈大笑,再度紧追不?舍。
远处重新掀起纠缠的交斗,谢归晚几?乎是以命相抗了,可沈放舟却仍在绝望地敲着谢归晚随手布下的屏障。
实力与实力间的差距就是这?样大,她甚至都出不?去,可是就算出去又有?什么用呢?她连破开?谢归晚的封印都困难,这?样的她,能依靠什么去杀了连谢归晚都杀不?掉的明珣?
沈放舟苦笑,她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什么都不?知道也?妄想逞一逞威风么?想的越多?想做的也?就越多?,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金丹,在这?浩瀚无边的三界、在这?藏锋之境之中,她算得了什么?
这?时龙鸣剑却低吟。
沈放舟猝然抬头,跌跌撞撞地跑向近处,她将碎石瓦砾哗地推到一边,能找到埋在废墟中的竹江左。
毫无灵气保护,却从那么高的地方被明珣直接杀下来。往日像文人般清雅的竹江左此刻全?身裹在鲜血里,她微阖着眼眸,的确是快要死了。这?种情况遑论说化神,燃烧丹田祭祀紫府......大概渡劫都难逃一死吧?
竹江左却仍然在动,她右手艰难地抓着龙鸣剑的剑柄,近乎拼命地将其牵扯到九歌剑匣中,像是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给这?柄剑应有?的尊重。
沈放舟没有?帮她,出于对?剑客的尊重沈放舟没有?动,她只是低头望着相识不?过几?日的绯玉城主。现在战场内已经?只剩下四个活人了,不?,准确的说几?秒后就只有?三个人。
绵延千年的绯玉城毁于一旦,月夜横斜、残星冷照,四周寂灭得如同黄泉地狱,她曾买过的羊奶摊现在摆满了傀儡的尸首,她曾见过的管家奶奶已被碾压成一滩烂泥。翻天覆地,一切都翻天覆地,唯有?天道无情地屹立苍穹,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绯玉城的居民原本都很期待今晚吧?纵酒放歌宴饮欢旦,如果竹江左要这?些修士的命那么就暂时会放下屠戮她们的刀,那么也?许她们一百年来能第一次好好地睡上一觉。
可什么都没有?了,在短短的时间内,姐姐拼尽全?力想要救回?的人死掉了,活在痛苦与纠缠之中的妹妹解脱了,是罪恶也?好不?是也?罢的绯玉城也?完全?不?存在了。
能怪谁呢?
嗤一声龙鸣剑入鞘,像是感受到蔓延的死气,九歌剑匣竟也?不?受控地低吟出阵阵悲鸣,竹江左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剑啸声,脸上竟是难以言喻的平静。
她轻轻开?口?:“终究还是没有?成功啊......”
终究还是没有?救下小西,也?没有?杀掉明珣。她这?一辈子悲哀得彻彻底底,身为姐姐她护不?住亲人,身为城主她摧残了无辜的子民。
“如果我的命轨是这?样书写的,那么下辈子最好不?要让我再当一个人了,”竹江左声音渐渐低下去,“沿着既定的命轨过既定的命运,天道让我如何,我就只能如何吗......”
沈放舟沉默了,她不?懂命轨,她只隐约觉得荒谬可笑,凭什么,凭什么呢?
瞳孔中明亮的色彩逐渐暗淡下去,起伏的胸膛一点点趋于平静。竹江左声音恳求,却逐渐衰微:
“最后、最后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把我和小西埋在一起好吗?咳、咳咳咳......她的衣冠冢就在绯玉城的门旁,她喜欢这?座城,不?愿离开?这?里。我小时候母亲说合葬的人下辈子也?不?会走远......如果有?来世,如果还能做她的姐姐......”
竹江左握紧的手忽然松开?了:
“再活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叮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从竹江左的手中飘然坠地,沈放舟转身望了一眼,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