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两人都不说话了?。

一个恐怖的猜想?袭上心头,沈放舟慢慢地?、慢慢地?转头望去,正对上一只鲜血淋漓的傀儡,正抱着她的手腕,露出狰狞的面孔。

沈放舟:“......”

“跑!”

两人不约而同地?从地?上爬起来,然而一切已经晚了?,原来这群傀儡没有她们想?的那样笨拙,它?们早已经挣脱了?阵法的束缚,只是?伪装出嘶吼,然后?悄无声息地?包围两只得意过头的猎物!

根本?逃不掉了?,楼重横刀切掉一只傀儡的脑袋,她大声提醒:“退后?!我要?引爆灵符了?!”

说时迟那时快,楼重松手引爆道符,符纸轰然碎裂,傀儡们惊恐地?睁大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

无事发生。

楼重挠挠头:“好?像掏错口袋了?。”

沈放舟:“......”

傀儡们一瞬放松,再度狠狠地?举起手中大刀,正当沈放舟咬牙预备动用禁制的时候,却听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都停手。”

像是?死?咬的疯狗遇见了?主人,一瞬间?傀儡竟全部低下头去,恭谦地?让出一条路。

沈放舟抬头,再照见来人的刹那瞳孔猛缩:

“竹淮西?!”

图穷匕见

此?时绯玉城内却纵酒放歌依旧。

已经是前夜了?, 浅灰色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逐渐地向天空和大地蔓延,铁幕如同毛毡的坐席般倏地铺开,于?是一切淡微的细小的清光都消失不见, 沿着厅堂内飘摇的烛火向外望去, 只能隐约看到一钩模糊的残月。

谢归晚收回了视线。

沈放舟,或者准确说?,小师妹, 正小心翼翼地躲在边映雪身旁, 毕竟沈师姐这种时候总是游刃有余的模样,自己独酌尚是少数,多半时候大概还是会和友人同笑。

与此?相比, 扮演楼重的师妹就轻松多了?。楼师姐不?离席已实属难得, 小师妹跪坐在地,表面故作冷酷地抱刀垂眸,实际则把脑袋缩回领袍里回味最新话本章回。

至少心态值得表扬。

其余仙盟的弟子?们则都?两三结伴席地而坐, 微微侧耳, 殿厅内的欢畅之声愈发?明亮, 烛火轻摇宾主尽欢, 谢归晚与竹江左随口聊着, 一时间两人耳边竟都?是惊人的平和。

是太顺利了?吗?

谢归晚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按照时间来说?, 现在绯玉城的人应该在准备第一批祭品了?。依照她们原有的计划, 沈放舟和楼重此?刻应已深入地宫, 而四散的弟子?们一旦有被带走的可能,她们则会立刻借酒闹事拖延时间。

可整场宴席都?进行得太顺利了?, 顺利得像是本就没有人不?怀好意地藏着阴谋。没有打闹纠缠声也?没有争执的端兆。

但殿厅内的绯玉城人的面孔却愈来愈少。

谢归晚心中隐约生出?不?妙的猜想,她抬头, 能看见竹江左的面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然而就在此?刻,所有人脚下竟隐约传来震颤之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大地的深处炸开了?!

心有它意的仙盟弟子?本想装作未曾看见的模样,但是震颤声愈来愈大愈来愈大,于?是谁都?不?能再平稳地再向杯中倾酒,整座大殿忽地就静下来了?,像是寒蝉临死?前深林的孤寂。

唯竹江左依旧。

化神圆满的绯玉城主轻轻握住了?白瓷颈瓶,于?是价值千金的美酒便咕噜着缓缓流入小盏。竹江左伸手掂起酒杯,神色如常地望向谢归晚,开口却笑起来:

“谢门主面色似乎不?佳,是心有所忧么?”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几乎所有的仙盟弟子?皆神色一变。这种场合这种时间,竹江左却可以淡然地忽略掉震颤声忽视掉场内应有的氛围,而突兀地将这种话开口,那么结果只有一个。

她有所别意。

边映雪反应最快,竹江左开口的瞬间她就已经摸到了?剑鞘!谁都?知道金丹对化神是以卵击石,但谁也?都?知道剑阁之人皆是不?逃不?退的!

出?乎所有人意料,谢归晚闻言却神态自若地点了?点头:“确有所忧。”

竹江左笑笑:“我听说?天机门所崇乃是道法自然,顺应世间万物所以并不?以得失而喜悲。但原来谢门主也?有因为一件事而提心吊胆的时候么?”

“看来竹城主对我天机门了?解颇多。”

“也?是百年前故人宽慰时所言。”

谢归晚拇指摩挲着杯身,闻言点点头:“天机门所崇自然二字倒不?错,可惜这样的境界古往今来能有几个人做到呢?是人那么便皆有所欲,是欲那么即有不?可成真之时,所以自然要担忧、自然要忧虑。”

“所以古往今来的修士才皆想成仙罢?”竹江左看向谢归晚,往日温和的浓黑双眼却荡起不?可言明的涟漪,“移山填海化神做不?到,但渡劫却可为之。起死?回生哪怕是伪仙亦束手无策,但真仙却轻而易举,所以有时候的担忧,只不?过?是因为不?够强大而已,假若是真仙,大概世界上就没有其不?可为的事情罢?”

周遭一切都?静下来,明明这一刻有几百几千人在城主府内饮酒放歌,但空气中只能听见细小的风声,像是有不?可言说?的规则骤然降临,于?是所有人都?低头噤声,但藏在和风下的狂涛却越发?近了?,于?是在垂眸之时便将右手按到腰间的剑鞘上。

竹江左是何时窥见不?对的?是早有意图还是忽生别念,这个时候可以出?手吗?

“不?可以,”谢归晚却忽然笑起来,再开口,言语一改往日温声,锋利得好似淬毒刀剑,“竹城主不?是真仙所以才会心生这样的妄念。道法自然,这世上终究是有人力所不?可为任凭你如何强大都?不?可为。”

“如何强大都?不?可为......”竹江左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她声音静静得听不?出?情绪,只是用谢归晚方才的话回敬,“但谢门主亦非真仙,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

谢归晚叹口气:“也?曾是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边映雪谈小洲骤然抬头,她们没有说?这话来迷惑竹江左的计划罢?所以谢归晚究竟是从?哪得来的慨叹?她难道不?是二十余岁的修士吗?

无数视线灼灼,无数表情不?解。谢归晚却置若罔闻,只是抬头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风涛将酒香微微卷起,于?是垂帘和屏风间仿佛都?盈满了?酒气。谢归晚抬眸,向来波澜不?惊的微褐眼眸中难得生出?些怀念与黯然:

“我曾经也?怀着城主的想法。一十三州浩大,世间事却纷杂。没有哪个初出?茅庐的剑客会甘心自己只做一个小小的修士,刜钟不?铮,切玉如泥,谁不?愿尽平天下不?平事呢?的确如城主所言,金丹不?能斩杀的敌人,元婴只需一剑。于?是一开始的修行路,倒也?叫我生过?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