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但情热与巨痛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沈放舟死死地攀着壁池,从?来没?觉得一个人原来会痛成这样而不死。
她该说什么呢?她该做什么呢?
意识已在沦丧的?边缘徘徊,找不到烛龙了,沈放舟只能?颤着手去拔龙鸣,九歌剑匣像是察觉到了主人的?痛苦,沉默地静在原地,像是无声的?安慰。
已经握住了剑柄了!往常简单无比的?动作现在却万分艰难,沈放舟冷汗淋漓,视线痛到模糊。她硬生?生?地拔出龙鸣,能?听见剑刃与匣鞘摩擦出的?轻声,剑柄、剑身、剑尖......就快拔出来了!就还有一点了!
沈放舟迫不及待地要?提剑斩向自己,然?而就在龙鸣出鞘的?那一刻,母蛊倏然?欢快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潮席卷全?身
“嗯......”
又?痛又?麻,长剑轰然?坠地,与此同时,一道含着怒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放舟!”
沈放舟闭眼,心中一沉。
功亏一篑。
谢归晚不曾料想剑客藏着的?竟是这种事!森寒月色光影朦胧,谢归晚分不出冷池与夜空的?界限,却能?清楚地望见在水中飘荡的?血色。
她想也不想地跃入寒池,哗啦一声水声四溅,素尘白袍立刻湿了个一干二净。谢归晚脸色铁青地抓住剑客血肉模糊的?左手,心痛到几乎无法言语。
颤抖着抽出符阵印在沈放舟掌心,可大?概是烛龙切出的?伤口太深太广,那鲜血依旧滴答滴答地落了满池。许久许久,伤口才缓缓停止流血,谢归晚摸着剑客灼烫如岩浆的?体温、微薄接近似无的?脉搏,根本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
天机门主猛然?伸手,含着怒气地扯住沈放舟衣领,逼迫青衫剑客同她对?视,她盯着那双往日?或温和或锋锐的?眼眸,开口一字一顿:“沈放舟......你就这么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吗?”
于是宁愿自己忍受着不可言说的?痛苦,也要?赶她出门去。
被质问的?当事人神色却与她截然?相反,眉眼都写满平静,只是死死地咬着唇遏制胸膛热意,沈放舟反手握住谢归晚手腕,拼命地用全?身力气拉扯:“你、你离我远点!”
“远?”
谢归晚被气笑了,漆黑夜空中她瞳色明亮,死死地盯着沈放舟:“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情蛊?什么叫死?但凡我今天从?这院子里走出去,明早我就要?来给?你这个混蛋收尸了!”
沈放舟找准机会却猛地向后躲了几步,然?而可惜冷池水清,一不留神她竟就要?摔在水里,勉强扯住池岸,沈放舟却觉出自己愈发不对?的?身体。
子蛊与母蛊的?距离太近太近,再这样下去,她真的?又?会和门主做出以前事情的?!
“收尸、收尸就收尸罢,”沈放舟捂住心口磕磕绊绊,“我是宁愿死在这里的?、与你、与你无关.......”
谢归晚气到发抖:“沈放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就已经讨厌到甚至不愿和我扯上一点朋友外的?关系吗?”
此时此刻已经说不出什么了,沈放舟只能?点头,不停地点头,像是哪怕死也绝不会靠近谢归晚一丝一毫。
她声音像是一点点从?牙缝中挤出来:“就是不想、就是不想!绝对?不可以了门主......我们只是朋友,只是朋友。”
太不对?了,为什么沈放舟忽然?有这样大?的?反应,为什么突然?就如此抗拒?明明在刀门时她们的?约定稳妥得当,为什么时隔一月、不,只是一个下午,沈放舟的?态度就骤然?翻天覆地?
我们只是朋友、只是朋友......
谢归晚倏然?抬头:“心魔境中的?人是你?!”
我不爱你
凄凄寒夜瑟瑟长风, 冷池寂寥二三许,一切是从所未有的纯粹的默然,像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而涛声依旧。
沈放舟没有说?话, 但有些时候不回答已是最好的回答。谢归晚倏地松开右手, 只觉眼?前有一瞬的空白,竟分不?出心中涌上的是惊是喜。
她知道了。
运筹帷幄的天?机门主第?一次有如此慌张无措的时候,她无数次想过要如何同沈放舟坦白心中一切, 辗转反侧犹犹豫豫地等着所谓的时机, 最后却只能用手背遮上眼睛轻轻叹一口气,道世事无常。
她谢归晚也会有这么一天?吗?千年?前她甚至曾哂笑因情爱失魂落魄的故友,大道难寻, 喜欢便结为道侣不?喜欢便两厢无关, 何必要为一个人痴痴恋恋?所以哪怕意识到自己对沈放舟心怀别意,谢归晚亦不?以为然,可如今她才知道, 那些游刃有余不过是假象。
原来她真的会?因一个人而心神摇荡, 方寸大乱。
谢归晚下意识地攥紧手掌, 任凭指尖在?掌心掐出淡白的浅痕, 她忽然就不?敢去回顾梦中的一息一瞬了, 在?她以为是心魔骗了骗自己的时候,沈放舟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推开她的吻的?
难道她真的
谢归晚没有开口, 沈放舟却再也无法忍受。子蛊离得太近太危险, 以至于叫她用疼痛平息的血脉再度沸腾。
拖着满身自己割出的血色, 青衫剑客倒退几步,宁愿摇摇欲坠亦不?叫眼?前人搀扶, 再开口,几乎是用全身力气说?生?平的最后一句话了:
“我、我不?能把你拖下水, 门主,今夜如何我自有对策你、你、你不?要再和我产生?任何纠葛了,我是真心期盼你能找一个合适的道侣......”
找一个合适的道侣。
谢归晚从来不?知道沈放舟说?话能够这?样绝情,道侣?在?她们已然尽欢在?沈放舟已然知晓她心中之情的时候,她居然还说?要给自己寻一个合适的道侣。
她就真的这?样厌恶我吗?
心神惊回,谢归晚几乎是在?冷笑,语气再不?复平日的温和款款,冷得像是冰:“道侣......沈放舟,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你真要为我寻一个合适的道侣、亲眼?看?着她同我结下生?死不?离的魂契?你敢说?、你敢说?”
沈放舟咬牙,她毫不?犹豫地打断谢归晚:“我们只是朋友!”
“世间又哪里?有这?样的朋友!”
谢归晚猛地开口,她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被逼至极限,她无暇顾及那贴在?身上湿黏的白袍了,一切的一切都叫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在?沈放舟那里?寻一个答案:
“同床共枕出生?入死:为我解下青衫的是你、为我亲手熬药的也是你,沈放舟,整整三年?了,谁不?知道如今的天?机门主与剑阁首徒寸步不?离?坊间说?我们要结为道侣的言谈甚至都已经算不?上传闻,天?底下谁能像你沈放舟一样对朋友情深如此??你觉得这?叫朋友?”
耳边声音愈发模糊,心脏中母蛊跳动到一个不?可接受的频率,沈放舟觉得自己简直能把整个池子烧成一壶热水。她握住左拳,青筋暴起指骨发白,竟生?生?地将痊愈的伤口再度撕扯崩裂,强迫自己保持最后的清醒。
你觉得这?叫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