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不?甘心?”范爻看着沈殓那张年轻的?脸,莫名?觉得很好笑,“但你?的?不?甘又能如何?呢?连落阳公主,目下唯一的?皇位继承人都?难逃被放逐在千里之外的?溪州,你?,又算得了什么??”
沈殓第一次这么?□□的?直面梦想真实的?模样,也是第一次这样直白的?知道了朝中的?内幕,有点不?敢相信,“落阳公主是……?”
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既然是继承人…那为什么?又会受封于离京都?如此之远的?地方?做一地之主?
难道不?该在京都?,在朝局的?最中心吗?
范爻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殓的?神色,看着对方?那茫然且震惊的?神色之后她终于确定了沈殓是真的?蠢。
但也是真的?干净。
第56章 第 56 章
“你之前有一个问题问得很好, 你问朝廷招收女子?入仕难道?不是因?为缺人吗?是啊,是缺人,可?既是缺人,那为什么朝中又会有大把大把我这样的人坐着冷板凳, 碌碌无为呢。”范爻问沈殓, “你读过书, 识得字,这世间的是非对错应当在心中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那么我想问问你, 除了我以外, 你过往的这些年…可还曾见到过别的什么女官吗?”
沈殓一下被问住了,仔仔细细地回想了半晌,忽然惊觉范爻还真是自己唯一知道?的女官。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露面?的女官少到只有零星几个,自己所知所见尽是男官,而她在潜意识里却觉得这样理?所应当。
她不敢细想,只道?:“或许…或许是因?为前些年今上才准许女子?入仕, 恩准女子?读书,故而…故而能得进士及第的女子?太少……吏部那边才会……”
后面?的话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猛的一下反应了过来?自己话里的漏洞。
“是啊, 得进士的女子?那么少, 男子?那么多?,怎么轮才能轮到女子?出头呢?”范爻语气淡淡地, 却问到了沈殓的心里去了,“你不是喜欢凡事刨根问底吗, 那我也来?问问你你当真觉得自己的学识是不如他人的吗?我看过你院试的文章, 虽然文风有些板正,但立意很好, 在青阳那个小地方,你这样的文章不当只该是末等。”
是了,沈殓虽然考上了秀才,但是只是末等。
在院试之前,她曾经对自己的文章很有信心,学究也认为她大有可?为。
但院试过后,她铩羽而归。
虽中了秀才,却只是末等。
末等…她如何?能接受这个结果呢?尤其是当她知道?平日里一些不如自己的同窗名次都比她好的时候,她难道?没有怀疑过公平吗?
“你怀疑过。”范爻静静地看着她,“我想,你甚至还专门同旁人去核对过文章,怎么样?他们的文章有你好吗?”
…没有。
沈殓在心里这么回答道?。
她如何?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呢,十?五岁中秀才,天资虽然不算十?分?优秀,却也比那些二十?好几才得秀才的人好上太多?了。
文人多?是心高?气傲,就算是输,那也要输得心服口服才是。
可?她输得如此不甘。
不甘到宁可?守着自己父亲的墓碑苦读六年也不肯再下场试炼。
…旁人道?她孝义深沉,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怕还会再输。
“你到底想说什么?”沈殓沉着一张脸,问道?范爻。
范爻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只是为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后慢悠悠地喝着,等到沈殓的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才答道?:“我想说的恐怕你心中已经想到了。”
有人不愿意沈殓的名次考得太高?太好。
范爻:“当然,这世上不止你一个人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
就像差一点点便是三元及第的她,最后还不是败给了这个腐朽的制度。
曾几何?时,年轻的范爻也如同沈殓这般天真,一腔热情,凡事都要求个明白,也以为一切都可?以明白,但一场春闱用事实向她证明了这世上有诸多?的事都是可?以不用解释,不用明白的。
她所有的理?想和热情都在春日的放榜里被人浇灭,而今剩下的只是个日复一日,顶着官名,碌碌无闻的小小县丞罢了。
“缺人又如何?呢?”范爻虽然是笑着在问沈殓,但说出的话却没有带一丝温度,“就算缺人,朝廷难道?不能找更多?男子?吗,非得用女子??”
“这天下的男子?何?其多?,何?其团结,又怎么会愿意把自己手中的权力让渡出去?”范爻冷冷道?,“做主子?的可?不会允许奴才爬起来?和自己平起平坐。奴才站起来?了,还有谁为主子?们当牛做马、生儿育女、任劳任怨、奉献一生?沈殓,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都不明白吗?”
闻言,沈殓的脸色更沉了。
她不喜欢范爻用如此讥讽的态度来?质问自己,她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受了朝廷那么多?年的恩惠,深感皇恩之浩荡,若不是灵帝当年力排众议,她一介女流如何?能有机会坐到学堂里,同男子?一样踏入科举路呢?
“范大人,请谨言慎行。”沈殓道?。
“谨言慎行?”范爻很困惑地看了沈殓一眼,“你还要我如何?谨言慎行呢?”
也就是在这一刻,范爻才终于?完全撕下自己那和善的面?具,露出了她最真实的一面?:怨怼,而又不甘。
她要如何?能甘心呢。
以她的资历能力,决然不可?能只会是被平调到天水城来?当县丞,她本?该有更加远大的将来?,却只是因?为是个女人,于?是被永远地忽略,放逐。
她怎么能甘心,怎么可?能会甘心?
“我的谨言慎行、如履薄冰,换来?的是在县衙的最角落里修着最没有存在感的县志,这样的结果,你觉得会是我想要的吗?”她看着沈殓,像是看到了多?年前还曾纯粹的自己。
她知道?沈殓的背后是顾谲,是那个声名狼藉的公主殿下。
她与?沈殓走?得这般近,在旁人眼中便已是在站队了。
但她不在乎。
不在乎自己会被他人看作是站了谁的队,也不在意自己是否会成为谁手中的刀,甚至在她看来?,这样的站队,这样的做一把刀比她而今的生活已经好上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