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口供丢在了茶几上,冷冷道:“这?是酒楼暗娼的?陈词,依照早年的?《大婺刑律》,这?样的?人?在上公堂之前先得?挨上二?十大板才可出庭作?证,要不是今上继位之后广施仁德,口谕刑部将此条例作?废,你当这?个思璇也好,华年也罢,去了一趟衙门还有命活着?回来?”
“她说见着?的?人?是王柏松便是王柏松了?若是她认错了人?怎么?办?又或者是她没有认错人?,而是王郡守的?政敌所派来的?肆意攀咬的?歹人?呢?那她的?证词又能算什?么?证据?将人?带回衙门询问,你好大的?口气。人?家住郡守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盯着?,就算是提审一普通农户,我?派去的?人?都要出具文书,写明?事由。当真写个王潮波之子?王柏松涉嫌杀人?,那传出去了算怎么?个事儿?让御史台的?人?知道了不得?连夜跳脚,借题发挥,上书斥责王潮波教导无方?”
“再严重一点,人?家王潮波做了几十年的?官弄不好都要丢掉。”
“而若是审到最后王柏松没有杀人?,届时他爹官位丢了,他清白毁了,你告诉我?,这?案子?还要怎么?收尾?是用你脑袋收尾还是用我?脑袋收尾?”
范爻虽然说得?严重了点,但也并不是危言耸听。
前朝内阁之士争夺相位的?时候就曾使过?这?种手段,那时最有希望拜相的?张大学士被御史弹劾说其家中子?弟行为?无端,张大学士身为?人?父,却一味纵容,在家中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在朝中,如何堪当大任。
当时皇帝对这?份奏章一笑置之,认为?御史言过?其实,不料隔了几日,京中正好出了一桩狎妓致死案,涉案人?员中就有张大学士的?幼子?。
此事一出,满朝哗然。
再看那御史的?奏章便觉得?是在预示着?什?么?。
而张大学士在此事后自觉自己教子?无方,无颜为?官,上书请辞,告老回家了。
结果又隔了两?月,张大学士的?幼子?被放了回来。
案子?审结了,此子?只是当日曾一道喝过?酒,并没有招妓,只是这?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刑部的?人?不敢敷衍了事,便一审再审,每处细节都多加盘问,一来二?去便耽误了时间。
等到张大学士的?儿子?无罪释放的?时候家中母亲已自尽以证儿子?清白,而张大学士则因为?幼子?入狱、官位罢黜、发妻自尽深受打击,神智不清,已有疯癫之状。
不久在一次外出之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不日也撒手人?寰了。
事后朝廷虽然有追封张大学士为?宰相,其妻为?二?等诰命夫人?,其子?特赦入朝为?官,但张大学士的?家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家了。
那层蒙冤了的?儿子?也在收到朝廷的?诏书时吞剑自尽。
自此以后,凡事涉案朝廷官员家中之人?的?案子?衙门都要慎之又慎,就怕又出了这?样的?冤案,平白寒了为?朝廷尽忠之人?心。
沈殓被范爻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懵了,细想一下也觉得?对方说的?没有什?么?问题,但又觉得?梅仁白日里让自己这?么?做定然是有她的?道理,便嘴硬开脱道:“…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到底这?是天水城,除了公主?以外最大的?官就是郡守了,我?又没说杀人?的?就是王柏松,派人?去公对公问一下案发当日的?事罢了,怎么?就上升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了?”
被沈殓忽然提到了公主?,范爻也一下回过?了味来,方才光顾着?因为?沈殓的?蠢而动怒了,却没想过?就沈殓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狗脑子?当是怎么?也想不到直接去提问王柏松这?事上面去。
指不定是公主?的?主?意?
“这?事儿是你想出来的??”范爻问。
沈殓没吭声,但担心自己不承认的?话范爻会怀疑到梅仁身上去,于是又点了点头。
她这?副没心眼的?模样范爻一看心里就有数了,再看桌子?上摆着?的?公主?殿下亲笔手信,她只觉得?自己头风真的?犯了,她是想过?要借着?这?事闹出点名?堂来,却不曾想要闹这?么?大。
那公主?殿下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此事先作?罢,我?想想再说。”
说罢便拆了顾谲的?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就几句话,但范爻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眉头越皱越紧。
弄得?沈殓很是好奇,“写的?什?么?啊?”
怎么?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范爻收了信,抬眼看着?沈殓那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问:“写的?什?么?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沈殓道,“她没有让我?看。”
“哦那你别知道了。”
“……”
第55章 第 55 章
看完了信, 范爻忽然对沈殓道:“既然咱们要询问王柏松,以我这样的?末流之位显然不?够格,还需得你?出?马才行。”
用你是公主殿下相好的身份。
既然是要比权势,那便比到底, 毕竟整个天水城谁也比不过公主殿下。
但沈殓显然听?不?懂, 奇怪范爻怎么忽然一下又同意提审王柏松了, 更奇怪怎么自己成了提审王柏松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一个秀才, 顶多会缝一下尸。”
说完她明白过来了, 一副了然的?模样自问自答道:“我懂了, 大人,象吃虎、虎吃猫、猫吃鼠,鼠鼠吃大象!小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人放心,学生定不?会给您丢人!”
范爻:“……”
你?现在就?在丢人。
看范爻的?表情有些不?对,沈殓难得聪明了一回, 反应过来自己可能理解错了,于是尴尬一笑,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茶, “…学生似乎也吃不?下郡守这么?大的?象。”
那一副做错事了的?心虚样让范爻一下想起了自己早年夭折了的?妹妹, 也是这般说话做事不?过脑。
也罢,左右拿沈殓当了一回枪使, 也合该卖点好,于是范爻道:“你?知道就?好, 一天到晚说话做事多过过脑子?, 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
沈殓点头,小声道:“也没有什么?话都?往外说, 我这不?是因为家?里的?关系打小没什么?朋友,没人跟我说话吗,遇上?大人觉得投缘,一时就?多说了两句。”
“你?不?是很自来熟吗,怎么?会没有朋友?”
沈殓抓了抓后脑勺,道:“因为我家?就?住在乱葬岗旁边,父亲是缝尸匠,同学们都?嫌我晦气,不?跟我玩的?。”
“哦晦气,他们家?里是有什么?长?生药,不?用死人的?吗?”范爻看了眼沈殓,“再说,不?跟你?玩就?不?跟你?玩,我看你?自己一个人挺能玩的?。”
她就?没有见?过谁像沈殓这样嘴碎又有活力的?,跟个小太阳似的?,好像永远都?没有烦恼,叽叽喳喳,让人烦又让人喜欢。
被人夸了的?沈殓呲着牙在那傻笑,“我也觉得,我自己玩还挺好玩的?。”
范爻扶额道,“你?是不?是听?话只会听?字面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