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说道:“而?今旁人皆以为我因长孙昭的事恼了你,不过不打紧,也可趁这样流言蜚语,看看谁是人谁是鬼。而?今借着这样事,你还可替我查些事。”

裴无?忌领了命,称了是。

待裴无?忌离去,侧厅出?来一人,正是裴重?。

刚才儿子在?这儿回话,裴重?也不出?来说两句,似是刻意避之。

而?今裴无?忌离去时?候,裴重?方才现身,他略皱眉,忽忍不住说道:“娘娘,有些事,难道真不打算说一说?”

裴后倒是神色自若,只说道:“也没什么可说的。”

她说道:“无?忌这孩子倒是越发沉着稳重?了,为人也十分妥帖,他也不会问我,更?不会好奇我那孩子既不是昭儿,又?究竟是谁,送去了何处?”

裴皇后:“说到?底,有些事情只有成为秘密,没什么人知晓,方才是最妥帖不过。你我皆知晓,我那个真正的孩子,养得很?好,他心肠好,又?懂得爱惜人,其实骨子里颇为正直。看到?他那样,我也很?欢喜。”

裴后已屏退旁人,是单单跟自己兄长说话。

此时?此地,原不会有人听见。

可哪怕这时?,她说到一些隐秘之事,还是禁不住压低嗓音,甚至亦未透出?真情。

裴兰君自来便是这样的性子,这般的小心谨慎,滴水不漏。

她并未承认什么。

哪怕私底下言语,裴兰君也不会说。这些年来,她与兄长一道谋过许多事,可从未提及那桩旧事。

于是有时?裴重?恍惚间,仿佛也忘却当年事,以为裴无?忌真是自己嫡长子。

裴家这一任家主裴重?头婚娶的魏氏。魏葭不但出?身名门,且与裴重?青梅竹马。裴重?性子硬,魏葭性子便柔。妻子活泼可爱,又?兼新婚燕尔,夫妻感情自是极好。

裴重?在?外一副冷冰冰样子,可到?底年轻,在?新婚妻子面前,也总会露出?几分笑意。魏葭笑吟吟拉着他衣袖恳求时?,无?论?什么事,裴重?无?不应允。

可惜魏葭身子骨弱,就好似小说话本里那样,白月光总归死得早。一开?始好几年没怀上,后来她生裴无?忌时?又?伤了身子,当时?险些生下死胎。再之后这一胎虽保住了,可到?底母体有损。

人说女人生孩子是过生死关,魏葭便没过这一关。

但其实一开?始,那孩子便未留住。

魏葭产道窄,力气又?弱,孩子在?亲妈肚子里憋太久,裴重?又?不允产婆剪开?魏葭身子来个舍大保小。

故胎儿生出?来时?已是一身青紫,不能呼吸。

魏葭拼命生下来的是个死胎。

那时?裴重?怕惊着魏葭,不许别人说。

魏葭略清醒些,便弱弱哭着要孩子,心神大为不稳。裴重?只令人拿话拖着,可也似瞒不了多久。

那时?裴兰君也产下一子。

她先头丈夫已死,情分其实也不错,可惜就是命运弄人。

孩子生下来,裴兰君会想起些亡夫情意。幼崽偎依在?她怀中吃奶时?,她内心也浮起无?限柔情,催动?她骨子里母性。

不过才生下来半月,兄长便来找她,想讨来裴兰君的孩子,送去安慰魏葭。

魏葭身子骨弱,如今生产受损,如若再情志失调,说不定命也熬不下去。

裴重?又?不好报个外头生的混淆血脉,时?间恰好差不多的,便是妹妹裴兰君的儿子。

那软软婴儿拱在?母亲怀里时?,是裴兰君母性最强时?,可裴兰君还是咬牙给了裴重?。因为这本是最好的机会,而?且是裴重?主动?讨要。

她已经想到?了以后,她还要再嫁,她还有心谋事。这孩子有个正经身份,对他是最好的。

有了这孩子,魏葭又?多熬了一年。

她与裴重?共同抚养这个孩子,一个第一次当爹,一个第一次当娘。魏葭知晓自己身子不好,还替孩子多做许多套衣衫,盼无?忌大几岁也能穿。

小孩子一岁前存不住记忆,可感受到?的爱惜却会塑造一个人的性格,裴无?忌从来不是缺爱之人。

这一年光景,使得魏葭生命的最后时?刻也添了几许欢乐,多了几分欣然。

旧树枯去,新树抽出?了绿枝,魏葭是怀着希望逝去。

于是这一年光阴,弥补了裴重?许多遗憾。

而?今这些秘密是不需要再提及。

裴重?从过去的回忆抽回神来,目光落在?了裴后身上。

这么些年,自己这个胞妹手腕愈发了得,心肠也越来越硬,行事更?是杀伐果决。裴后容色可亲,却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

其实长孙昭还在?裴兰君身边养过两年,裴兰君曾带他去益州。可一旦长孙昭行为不堪,裴后也未如何留情。

她也不是个多情种?子。

裴家声势日盛,可如此繁盛,更?需谨慎。处置长孙昭,裴后亦有杀鸡儆猴之效果。

裴无?忌喜欢一个孤女,若换做别的裴家子孙,裴后怕是没那么好说话了。

裴兰君就会认为,你既得裴家家族资源,便应该有所奉献,婚事更?由不得这个晚辈自己做主。裴后必然会使些手段,拆去这桩情意。

裴重?想,能让皇后心里软一软的也只有无?忌了。

裴后则轻轻说道:“那薛娘子,我亦是查过了,不但有本事,性子也好。要说起来,也难怪无?忌喜欢。”

裴后口里说的是称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