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基本没人,三人刚拐入巷子时,就听到一个角门处有细微的说话声,低低的急促的,好像在争吵。

门里的人道,“五两,不能再低了。”

门外的人道,“哎呦小少爷,这太贵了,这东西转手就要降价的,再说我还得层层销货,卖出城去不得脚费吗?”

门外的人是一点都不着急,反正这小少爷欠赌坊的银子又不敢给家里说,只得偷偷变卖屋里的器皿。

要是官宦人家他是不敢这样怂恿的,但是这家只是做蜡烛起家的商贾,并没什么势力。

果然门里的人又着急道,“那四两。”

门外的人道,“三两。”

门里的人气的脸红脖子粗,价格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人拿捏吃准他的那样子让他十分不爽。他是家里的小少爷,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讨价还价,这不过是低贱的二道贩子就敢欺压他。

恰好门外有脚步声路过,小少爷道,“喂,你们三个,谁身上有二两银子,我卖给你们了!”

章峥三人走近一看,一对双飞雁的灯盏,一个暖手的镂空雕花缠枝铜壶,一个?*? ……上面是圆的下面缩小,里面雕有纹样,像一个长圆铜盒子。

那二道贩子见三人真来凑,吓唬他们又给门里人道,“我出四两,四两我买!”

少爷骄纵任性,就喜欢看刚才悠哉拿捏他的人这会儿赤急白脸。

“我一两卖你们了,今儿本少爷高兴。”一副高高在上施舍的模样。

石墩和虎仔被这语气激的急眼,什么东西要晚上偷偷卖,一副做贼的样子还看不起人。别是什么赃物。外加那两样东西对他们不实用,没必要花冤枉钱。谁知道这铜器是真的还是假的,就是真的也没心动,他们是不知道铜器能融了铸成私钱。

可章峥知道,真金白银在眼见,傻子才会计较这些。

章峥飞快掏钱,等他把物件抱在怀里后才问门里人,“这长圆的是什么东西?”

“那个啊,是一对蜡烛模具,对你们没用,但这是铜器,也可以换不少钱。”

章峥三人都睁大了眼睛。

这才是宝贝啊。

那二道贩子想拦截他们,但更重要的是把门里的少爷哄开心,他才能从这个败家子手里赚上一笔。

所以就这样眼睁睁看他们走了。

虎仔和石墩都想要那蜡烛模具,暖手铜壶和双雁灯盏对他们来说一点都不感兴趣,章峥很喜欢也不会让给他们。

他们家里都种有乌桕林,寻常蜡烛一根十五文,那种粗的雕刻龙凤喜烛的,很贵,一对都要两百文起步。

两人提议三人一起出钱买这个模具。

因为到时候他们两家也要用的,那也不能白用吧,还不如这会儿把买的钱平均分摊了。

章峥拒绝了。说这几人搞这么分生,今后谁家想用就用。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但是章峥可不会傻到这钱均摊了。均摊了就是三家人共有,谁家先用后用都麻烦。不如他自己买来了,两家再向他家借,那都会客客气气是个人情。

虎仔和石墩听了都欢喜,虽然不想占便宜,但是不用花钱就能用,谁心里不高兴呢。

三人晚上踩着宵禁梆子声回到脚店,身上裹了寒气,王三见三人出门逛了一天这会儿又抱了东西回来,叹气的摇头。

拿命赚的辛苦钱乱花,他也不好说什么。

就一直给三人说他在桌上赢了十几文钱,企图让三人羡慕并心疼花掉的钱。

但见三人不为所动的固执,便放弃了想法,说自己叫店里伙计留了洗脚水,可以烫烫脚,洗洗寒气。

王天亮和钟老板走南闯北是识货的,一见章峥买这么些,问他哪来的钱。

虎仔刚想说捡漏好运气,就被石墩踩了脚。

虎仔也瞬间明了,并升起一股骄傲得意。

章峥怕旁人嫉妒,虽然他们一起走镖出生入死,但是章峥始终是对他们有防备的,但对他们自己人就不一样。

果然章峥只说是家里带来的银子。

王天亮和钟老板便没问了,也知道章峥去城里豆腐坊送银子的事情。

三人洗完脚,收拾行李,满足的美美睡上一觉,第二天就启程出发去华水县了。

转眼就到了腊八。

寒冬腊月早起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家里的学生都不是自愿上学的。都是家里大人响应县令的政策,辞了家里西席先生,把孩子送去官学。

天寒地冻的,孙家的老祖母疼爱孙子,一起来就骂儿子为了那看不到的甜头把孙子送去官学吃苦。

那官学四面露风,屋子里有没个火盆暖炉,那脚冻的发僵脚指头都伸不开了。

明明生在他们商贾之家,享福就行,非要没苦硬吃,天上刮冷刀子,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冻坏了她哪有脸见列祖列宗。

老祖母今天是发了狠,要是她儿子要把孙子早早从被窝拎起来,她绝对要当着下人的面呵斥。

当爹的也太狠心了,自从上官学后她的乖孙孙就没睡过一个懒觉了。

父子俩矛盾日渐深厚,孙子这段时间甚至不在家里过早了。

她正这样想着,就见厅屋拐出一个身影,急匆匆的,铁定是她孙子又被儿子从被窝打起来了!

老太太就要凶人了,可孙同学急吼吼道,“快快快,马车备好,去晚了就又要排队了。”

一旁丫鬟道,“老太太莫急,少爷是着急去吃章记卷饼的,并不是老爷打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