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都在打趣的看着章峥。
章峥已经是个成熟的峥宝了,不再是控不住青涩羞臊的愣头青了,板着脸置若罔闻。
钟老板有些遗憾,看向王天亮,“你说这小子好逗呢,冷冰冰的。”
王天亮也察觉到了章峥自从经过那次山匪后,人就越发沉稳起来,年纪小但是心智已经超过王三,做事让他们这一行人都放心。
到了府城后找了个脚店,这里价格贵的翻倍,同样条件的大通铺,府城要二十文一晚。不过,章峥是死死跟着王天亮两人睡一间屋子。
到了府城后,钟老板带着自己的伙计去买种子。镖局的人不用跟着,守着店里的行李和银子就成。他们四人每两人轮班换值,可以在城里溜达达见见世面。
章峥和虎仔换了班,按照章有银给的地址,买了些糕点果子寻去。
出来还有一件事,就是打听有没有名医给王天亮看看伤。
一开始大家都没看出来,但是经过半月多的奔波劳累,王天亮面色越发消瘦苍白,就是钟老板都察觉到不对劲儿了。王天亮第一反应是给钟老板解释,保证一定不会耽误押镖,请他放心。
这事情要是最开始钟老板知道镖头带伤,那肯定有意见要闹的,但如今一路上朝夕相处说同生共死也不为过。担心王天亮的伤势居多,要他好好治疗。
章峥虎仔两人不熟悉路,虎仔喜欢连路问人,章峥不喜欢。别人一听他们外地口音,就各种好奇询问哪来的干什么来的,问东问西很麻烦。
章峥花了五文钱,找了个乞儿带路。
府城的路很宽很平坦,两边屋檐林立幌子扎眼繁多,摆摊也很规整,不能超出路边打的木桩,看着整齐的热闹。一路穿街过巷,走了两刻钟后到了一条街,一进这街道,章峥和虎仔都感觉到了熟悉,和他们华水县还挺像的。
路上破破烂烂的,石板踩下去都渍水,两边屋子都临街开着铺子,各种日常杂活铺子,就是路中间都有摆摊卖东西的。
两人来到一家铺子,幌子上写着“李记豆腐”。
章峥对了巷弄地址后给了钱,那乞儿见他爽快,又道,“你们找他家做什么?是亲戚吗?”
“他家豆腐是城里出了名的好,老夫妻两人也勤恳和善,就是时运不好,老爹爹一年前半夜起来做豆腐,冬天踩了院子里的冰,摔倒了,吃了一年的药,家底都掏空了,这会儿没钱治病。”
乞儿说完,就没管了。反正这两人要是上门投奔那也知道情况了,心里有个准备。
章峥道了谢,和虎仔两人走进院子。门虚掩的,院子里很多竹架子,晾晒着各种千张豆皮,屋里隐约传来咳嗽声。
越走近那药味儿越明显,章峥有些恍惚,很多年没闻到了,也不知道他舅舅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屋里有人在说话。
“爹,你怎么又不喝药啊。”一道中年男人声音,着急又气愤。
“喝什么,家都喝空了,你是男人就不要拿你媳妇儿的嫁妆买药!这药换了又换,人没好,倒是把生意熏垮了。我活着干什么。”
“我要去乡下养老,不要在城里等死。”
周围邻里虽然面上说同情,但是也嫌弃他家药味重难闻,还忌讳不吉利,生意都冷淡不少。
好在儿子媳妇儿都是孝顺的,这时候儿媳妇劝道,“爹,我打听到了,王老御医已经告老还乡了,就在济世堂里坐诊,咱们去看,这次一定能治好,您还没抱到重孙子呢。”
穷人是不能生病的,治了一年各种名贵药材都耗尽了,人参都吃了一根。李老爹觉得自己一辈子为这个家赚钱,断不能在老的时候败家。
他也踏踏实实活了一辈子,在床上躺了半年,人生也没什么遗憾,不白活。再耗下去反而不美满,只会变成祸害子孙后代的老王八。
可儿子不这样想,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老子就这样一点点咽气病死。
明明现在还有一线希望,总得要试试。
父子俩争执的时候,就听见门外一道中气十足的少年音道,“请问这里是李老爹家吗?”
屋里的儿媳妇儿出来看,见是两个陌生的小子,一时有些疑惑。
章峥说明来意后,那妇人霎时睁大了眼睛。
不怪她记得清,因为这件事和丈夫私底下闹了半年,家传的营生怎么可以让外人学了去。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不知道他改头就在城里又开了豆腐铺子。
但最后人家真的只是来看病的,她又哄了好些日子,男人才消气。
李老爹看着两个高高壮壮的小子,努力从他们脸上辨认出六年前那个男人的影子。
李老爹指着章峥道,“你是章有银的儿子。”
五官不像气势像。
章有银更加浓眉大眼粗老爷们,这小子可能是因为年少,五官细看很漂亮,要是面皮白点,那就是美小子了认成哥儿都可能。但是这小子气势冷,五官线条初见硬朗,面皮小麦色,让人忽略了美,狭长上挑的眼型很野性。
章峥点头,说了家里大人要他来看看当年恩人。
李老爹惊喜高兴,好久没笑了,知道章家日子越过越好,听着心里也舒坦,但见章峥掏钱就垮脸了。
章峥把话交代的很清楚,二两碎银是章家给的孝敬钱,感谢当年的搭手帮助。还有四两是周家给的,是报答学艺的恩情。
李老爹不肯接,他当年啥都没教,只是章有银带着一对小夫妻自己有眼力劲儿学会的。
章峥道,“我爹说了,他们当时在府城人生地不熟,多亏李老爹要他们做小工,才勉强维持日常开支,顺顺利利的看诊。这些银钱不多,但他们惦记了几年。”
千里迢迢带来,足见心意。
这六两银子足够他们去济世堂问老王御医了。
不说李老爹,一旁儿子媳妇儿都面带喜色,心里暖融融的,谁能想到当年的举手之劳今日能开花结果,雪中送炭。
儿媳妇儿立马留两人吃饭,满院子捉鸡,隔壁邻居见她愁苦了一年,这会儿喜气洋洋的,问道,“这是什么大喜事?”
“诶!我家来客人了。”
然后就隔着竹篱说起了原委,到吃晚饭的时候整个巷子的人家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