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晴怔怔望着她,有几分失神,照月自有一番少年意气的侠义心肠,不过数面之交,萍水相逢的情谊,便能得她如此出手相救,殷晴心底感激不已。
片刻她缓缓笑开,点头:“嗯,我相信你!”
没有理由,殷晴就是相信,相信她这样恣意洒脱的人儿,无论置于何种险境,她都能潇潇洒洒,置之死地而后生。
道谢之言自不必多说,又连连叮嘱她当心再当心,才转身离去。
殷晴不知,她身上的红线收得有多紧,燕归那便有多紧,直至勒出细细的血线。
手腕上的疼痛令他清醒一分,倒不是真有多痛,比之情蛊噬心,差之千里。
只是……想到红线尚存于她纤弱易折的脖颈之间,他到底不忍下重手,只默然吹笛,放缓了力道。
红线为情蛊所炼鲜血而化,无论她所在天涯海角,他都能寻得到她。
笛声逐渐逼近,窗门被风浪拍打,飒飒作响。
燕归随着红线指引,在门前站定。
仅一门之隔,人未进,却有风呼啸而过,一道剑气猛然破窗而来,直取他面门。
他闪躲不及,只得横笛一档,退出数丈开外。
提剑之人是个女子,燕归颇为意外地看她一眼,却觉分外眼熟。
不管他是何人,燕归不欲多言,只冷冷问:“殷晴在哪?”
“少费话,看剑!”照月谨记殷晴所言,只消拖至戌时一刻,不欲久战。
不容他多想,又是一剑斩来,燕归往后退去,指尖蓄力,暗流涌动。电光火石间,他两指夹起一片飘落而下的树叶,转守为攻。
只闻“嗖嗖”两声!飞叶凌空而上!
裹挟着内力的叶片势不可挡,幸尔在洛家领教了踏雪无痕,照月轻功略有精进,在一刹之间闪躲开来。
照月回头一瞥,她方才站定的地方被气浪掀开片片瓦砾,尘灰在雨中抖落。
看来此人正面战斗的实力不容小觑。
传言到底是传言,若未交手,还是莫要妄下定论。
“我再问一遍。”手中笛子寸寸握紧。
“殷晴。”燕归怒目圆瞪,近乎咬牙切齿般从齿缝中漏出一声:“在哪?”
他不知殷晴何时与秋照月有了联系,亦不想多问,他只想找到殷晴,本能地想将她留在他身边。
照月举剑,毫不客气地冷言应之:“想找到她,先赢过我!”
恰巧天公作怒,炸雷纷响,雷霆闪烁间,照月面容一片雪白,秋水剑法第五式“流星赶月”,一剑直冲雨幕,水花激荡,迸射而起。
燕归目光冰凉,他本就不在意除殷晴外的任何人。只依稀记得眼前之人,似乎与东方夜颇有纠葛,蛊门事成之前,他不便开罪于他。
可若她非要不识好歹当这拦路虎,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笛中剑出鞘,冽冽剑光映照着他阴冷的眼,他身上燃烧着不可遏制的怒意,不过瞬息之间,几招几式便与方才大相径庭,虽被她一一躲过,但招招狠辣,剑如银练,剑及屦及,锋芒逼人,刀刀直取她命门!
临岸水畔,绿草如茵,本是幅杨柳霏烟、秀致江南雨景图,却平白被这裂石穿云的铮锒作响之声扰了清静。
雨路湿滑,照月一个不慎,脚步稍慢一寸,便被他剑气弹射荡开,一时间水花四起,照月落至数丈开外。
吃下这一击,照月非但不退,反而越战越勇。
她握紧手中剑,凝神定气间,内力翻滚,气息经灵墟而出,过天泉、曲泽,将要汇于手心中冲穴之时,她握剑的手猛然颤抖,仿佛经脉淤堵一般,运行至曲泽穴的内力忽然停滞不前。
怎会……照月暗自使劲,却听前人道。
“你不是我的对手。”燕归冷冷淡淡的声音,落在照月耳里,好似冷嘲热骂。
她呸一声:“是不是,你说了不算。”
燕归横眉冷目看她:“中了定息蛊,一个时辰内内力会逐渐消减,若强行使用,后果不可估量。我与你无冤,将殷晴给我,一个时辰后,定息蛊自解。”
好一个阴险歹毒的人!真是卑鄙无耻,竟不知在何时暗自下蛊。
她暗骂一句,深深呼吸几口,将唇角血迹擦拭干净,举剑撑地,微微笑着,目光毫无惧意,只盯着他:“只有下蛊这点本事,也配留住她?”
管他什么蛊,戌时一刻未至,休想过她这关!
照月不顾经脉淤塞疼痛之感,卯足了劲儿,奋力冲破穴脉,霁月剑在她手中迸发出一道光芒,如照夜明珠,晖光昳昳,她举剑一跃数丈,用出十成力道,扬声高呵:“你既要与她在一道,昆仑那一关,你如何过?今日只有我一人,那若他日,你拿什么留住她!”
第0120章 (一百一十九)银雪针
剑荡芦花,笛掠杨柳,一招一式间,忽惊山鸟喧。
“再接我一剑!”她手腕翻转,不等燕归反应,一式“回风拂柳”,剑意婉转,却是绵里藏针,道道剑影如骤雨打新荷,铺天盖地向燕归袭来。
这一剑颇有破釜沉舟之势,岸柳绿丝被她一剑斩断,百尺飞流应声而起,江涛如浪,似洋洋洒洒的大雨,将缠斗的两人浇得许些狼狈。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冷雨磅礴,燕归被她竭尽全力的一击逼退数步,生生接下一剑,他横笛于唇,吹出几点清音,若落涧玉石,铮铮然入耳。
这样好听的笛声,飘入耳中,却令照月手心一阵滚烫,方才经转内力的几处经脉传来阵阵刺痛之感,她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手中剑。
燕归一眨不眨望着她,抿唇轻慢地讥笑着,话中丝毫不客气:“若非有人留你一命,你早该承受万虫噬心而死。”
照月不解何意:“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