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个呀。
真是个傻瓜,她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她微微笑起来,梨涡浅浅:“喜欢……我是喜欢你的呀。”
好似有烟花在燕归脑海炸开,几声闷哼从少年洁白的齿间溢了出来,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有什么将她拽入怀中,紧紧拥抱住了她,按住她的肩胛,要把她深深揉进身体里,力道真是好大,都弄疼她了。
燕归将脑袋枕在她的耳边,为这句舍命得的喜欢,肝脑涂地,欢喜若狂。
“……我也喜欢你…我也喜欢猗猗……”
又默了许久。
他说。
世有万物,人有千重,我心唯尔。
猗猗。唯你一人。
原来他所求,不过真心二字。
这雨也多情,一夜霏霏不绝,与她低语,与小舟缠绵,与江水悱恻,敲得四下都是叮叮咚咚,哗哗啦啦的声响,云情雨意,宛然在这点点滴滴里。
第0127章 (一百二十六)云胡不喜
寂若死灰。
两人喘息着默然很久,燕归眼前发白,他知晓大约是撑不了多久了,但他尚有话未尽,只拼命强撑着,克制住呼吸,以无比沉闷的声音,轻声问:“还讨厌我吗?”
这人一向蛮不讲理,自己做了讨人厌的事情,还不准她讨厌他。
可或是她的错觉,她竟从这寥寥几字中品出了一丝小心翼翼。都已经逼她讲出喜欢二字,何故再假惺惺问她。
等了许久,她也未答,他眼睛一寸寸灰暗下去,他慢慢明了也许方才她讲的喜欢,不过是委曲求全应付于他。
燕归不可遏制地回想,回想与她山林初见,去往琅琊,兰陵,而至金陵。细细想来,也不过短短数月而已。他犹记叔父追兵将至时,他将息蛊子蛊给她,想要将她甩掉,便将她独自留下。那时是她百般央求着要与他同行被他当做诱饵却全然不知,一个人在原地傻傻等他。
说来可笑,而今倒成了他患得患失,不许她走。从无话不说到了相顾无言,才知从前言笑晏晏时有多珍贵。
“……咳,猗猗可记得,在琅琊时,我去山外寻路,你不肯,要与我一道走,你说要与我强强联手,再不敢让旁人来欺我一人。”他一边讲,一边咳嗽,呕出一捧鲜血,色如死灰。
殷晴思绪随他所言飘得很远,是啊,那时她等了他一天一夜。山中苦寒,她数着雨落芭蕉,一颗又一颗,好久好久呢,她都以为等不到他了,但还好他回来了,那会她真的很开心。
“猗猗。”他嗓音低哑,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深深吸一口气,埋首在她颈间,声音更是闷了,细如蚊吟:“那个时候,我骗了你。”
殷晴怔住,抬头看他,不解其意。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枚血玉红珠:“此为息蛊子蛊,可诱人深入,我将它留于你,原本是想叫你作饵,替我一死。可”
他擦去唇边血迹,抬眼看着殷晴,本是柳眉弯弯,碧玉妆成一张俏丽小脸,现下瘦的下巴尖尖,一双圆溜溜的黑玉子更是风雨里洗出来的,红彤彤怪可怜,他几乎不敢多看,一番话说得艰难无比:“我以金蚕求之东方夜,未用息蛊。我那时便舍不得了。”
“猗猗……我很后悔将你独自留下。”
“我原是不打算告诉你,索性一直这么误会下去,让你觉得我从来没想过要丢下你,可我想告诉你,猗猗,我是生出过那样自私的想法,但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从前是,现下更是。”
“所以猗猗,如今你怎舍得留我一人。”燕归拥着她,轻轻咬住她的肩。殷晴恍恍惚惚,尚未从他话中回神,许久,才抬脸抿出一笑,泪水交错,一个大花脸,比哭还难看:“原来是这样……”
“要我如何,我都应你,只求猗猗莫弃我不顾 。”
殷晴拂过身上湿淋淋的血迹。
如此聪明的一个人,软硬皆施,叫她如何应对。
要我如何我都应你。
情事落幕,他等了许久也未得回应,视线往下垂落,殷晴颈项间红痕殷殷……燕归抬手,抚过她被红线勒出的痕迹,心疼地唤她:“猗猗。”
“我已坦诚相告,不管你方才不逃摇头真心与否。”
“你都逃不掉的。”燕归喘息着抵住她额头,捂住胸口,气息越发微弱。指腹沾着唇边不知是两人谁的血迹,随着他的动作,血落在她颈上,在微弱的烛火光里,那抹血印与她脖颈红线交错,鲜红刺目,燕归却是满意地笑了笑,似凭这道血迹,便能将她牢牢锁在身侧。
“以心头鲜血养就之物,经年累月,同根而生,是谓本命蛊,母蛊在我,子蛊在你。”
“寻息定踪,死生一线,只要我活着,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情绪波动过大,心中又一阵绞痛,燕归又咳出一抹鲜红,他不甚在意地抹去。而今这情况,今夜他定是撑不住,猗猗也未必会留下。
他握着她的双肩,眼中通红,目光直慑人心底:“便是你侥幸逃了,你去哪,我便跟你去那,若去昆仑,我便追到昆仑,谁再拦我,我便杀谁,再不会心慈手软,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休想甩开我!”
“便是死,我也是要与你死在一起。”
“燕不恕,我就知道你之前便给我下蛊了。”
殷晴浑身瘫软无力,刚才他喂她吃下那蛊逼她动手时何其骇人,再听这一番惊耳骇目的言论,又知晓他从一开始便打算将她丢掉,她又委屈又气愤,简直无从说来,恨死他了:“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对我使蛊。”
先是情蛊,又是同生蛊,一而再再而三,她有满腹不满,怎知他亦满腹痴怨。
他怒不可遏:“可你也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
吼完这话,燕归已是力竭呕血。
“咳咳……”他神智又一飘忽,再看她俱是重重叠影,今夜内外皆伤,失血过多,加之放纵情欲,他知晓清醒已无多少时间,燕归切齿道:“殷晴。你在意的人何其之多,可他们会与我一般只在意你吗?!”
不是百转千回的猗猗,他冷硬地喊她的名字,无比急切。
“便是你日日挂在嘴边,谓之好哥哥的亲兄长,你以为他难道除你之外就没有其他在意之人么?他与寒江雪剑主暗流涌动,你当真丝毫未察?”
殷晴心口震震,一时哑然,她说不出话来,耳边尽是呼呼作响的风声,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只见得他的唇在开开合合,连他在说什么也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