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她便盯上了他,尤其是上了同一家书肆,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了,她寻着机会便要去找他麻烦,看着他脸上维持不下去那份淡漠便觉得快意。

后来他个子突的窜高,短短两年时间就足足压了她一个头,她再想动手时,才发现他只用轻轻伸手一抓,便像铁铐似的,叫她半点都动不了。

既打不过,她便只能用计,两人你来我往又斗了好几年,随着年岁渐长,她逐渐理解了萧循之为何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漠然神情。

生母难产,父亲离世,他一个庶子,上面又有个嫡兄,在萧家受尽了白眼冷落,连衣服都只那么几件,他只能让自己不在乎,才能活得下去。

明白这些后,姜明婳自是不想再同他斗下去,说到底这些年他们看似水火不容,可其实都是些小矛盾,彼此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以至于她同萧循之之间再没有谈和的可能,彼此之间愈发剑拔弩张,成了真正的死对头。

一些画面再次浮现,姜明婳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叫她喘不过气来。

冬霜见她脸色不好,上前扶住她有些摇晃的身子,道:“小姐自早起便没用过膳,这会可是饿了?奴婢去厨房叫些吃食过来吧,小姐可有想吃的?”

“不用……”姜明婳轻声道:“去拿壶酒过来。”

“是。”

酒水很快拿来,姜明婳捏紧手中瓷瓶,眼里闪过痛意和屈辱,随后动作中带着几分怒气,将手中的春媚散倒了大半瓶在酒里,还拿起酒壶晃了晃,确保粉末完全融化。

冬霜看的目瞪口呆,喃喃提醒:“小姐,这药……你加这么多,不会出事吧?”

“不会。”姜明婳拎着酒壶,边晃边扯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声音从牙缝里往外挤:“真要受不住,多放些血就好了。”

冬霜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她,受不住的那个人也许是她自己。

春兰一进屋便看到姜明婳拎着酒壶像拎着人脑袋似的阴笑,吓的她一句小姐喊了一半,发现不对后立刻去看冬霜。

冬霜微微偏头,冲她做了个口型。

“二少爷。”

于是春兰剩下的一半话堵在嗓子眼里,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还是姜明婳看到她回来,问萧循之那边怎么样了,春兰才开口道:“见到二少爷了,也同他说了小姐你要见他,二少爷答应了,只是他说……”

姜明婳秀眉轻蹙:“说什么?”

“二少爷说,既是小姐你有事找他,那就拿出求人办事的态度来,他今日忙,没空赴小姐的约,小姐若是着急,便自己登门去寻他……”春兰越说声音越小,生怕姜明婳气头上连着她一块责罚。

“混蛋!”果不其然,姜明婳一听便怒了,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砰的一声,桌上的茶盏被她拍的叮当响:“今日我才在萧家同李氏闹过,他不可能不知道,如今这么说,分明是想看我去萧家再被赶出来的笑话!”

冬霜瞧她动怒,连忙给她倒茶顺气,一边疯狂给春兰使眼色。

春兰急急解释道:“不是的小姐,二少爷不在萧家,在自己的住处。”

姜明婳沉默几息,仍旧将火往他身上发:“……往年除夕夜他不都是待在萧家,怎的今年又不在了?城郊那地方又偏又远,一来一回得要好几个时辰了,他就是故意为难我。”

“小姐……”春兰低下头,道:“不是城郊那家院子,二少爷在城里也有住处。”

“他在城里购房了?什么时候的事?”姜明婳端茶的手一顿,随即蹙眉朝春兰道:“你今日犯了什么毛病,有话不会一次说个清楚吗?他住在何处,远吗?现在出发的话,天黑前能赶到吗?”

“不远。”春兰头都快弯到桌子低下去,答道:“就在……隔壁。”

“姜府隔壁?”姜明婳怔愣几息,有些不可思议:“他哪来的银钱?”

虽说姜家今日没落,但到底曾是徉州城内有名有脸的富商,府邸位置虽不算寸土寸金,但也绝不是平常人能买得起的,萧循之一个需要仰仗萧家鼻息过活的庶子,平日只能住在城郊的小破院子里,哪里来的银钱买下姜府隔壁的宅院?

春兰道:“奴婢不晓得,但二少爷今日确实就在隔壁院内。”

姜明婳哦了一声,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冬霜见状,劝道:“小姐,二少爷既然就在隔壁,倒是省了赶路的时辰,不如小姐先用膳吧,这一直饿着,仔细别又犯了胃疾,我叫厨房做小姐爱吃的桂花鱼可好?”

姜明婳摇摇头:“算了,没什么胃口。”

一想到今日要同萧循之做的事,她心中就忐忑不安,哪里还吃的下去。

再看天色,虽下着雨,光影昏暗,可离天黑还有好几个时辰,难不成就要这么干坐着?

可每多等一刻,她心里就多慌乱一分,要真这么一直等到天黑再去见萧循之,怕是没等事成,她就已经因为过度紧张露了马脚。

左思右想,姜明婳决定不再这么消耗下去。

“冬霜,你去拿

椿?日?

把伞来,要大些的。”她起身,拿起一旁的狐裘穿好,朝春兰道:“你去帮我找个帷帽来。”

春兰很快找来帷帽给她带上,只是冬霜出去寻伞,好半晌才回来。

离开之前,姜明婳面色凝重,朝二人叮嘱:“今日之事你们该知道轻重,莫要对旁人提及,否则我定饶不了你们。”

冬霜春兰双双跪地,道:“奴婢知道,请小姐放心,奴婢就算是死也不会往外说一个字。”

姜明婳这才叫她们起来。

冬霜道:“小姐,奴婢替你撑伞吧。”

“不用,你们留在家中,我去去便回。”丢下这句话,姜明婳撑伞进入雨幕之中,很快便瞧不清身影。

一路小心谨慎,好在今日除夕,雨又下的这般大,门外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但到底是做贼心虚,姜明婳整理了一下帷帽,环顾四周后,抬手叩响紧闭的大门。

敲了几下,没听到回应,她心里难免有些着急,手上用了些力,没成想门并未关严,这一用力,大门吱呀一声被她推开了一条小缝。

透过那条小缝,姜明婳往院子里瞅,却是被雨压的黑沉沉一片,什么也瞧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