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电话那头有一阵怪异的沉默,隋轻轻还以为是信号有问题,冲着听筒大声喂了几句,直到隋聿不耐烦地开口让她说话声音小点。

“我当时在便利店买东西,发现了肇事逃逸车辆,所以打了电话让所里的同事去追车,我去看被车撞得那个小孩儿怎么样了……”

隋轻轻唔了一声,又抽了张牌,红桃五。

“他没受什么伤,我跟他聊了几句以后,他就要拿箭捅我。我本来以为他是脑子有问题,带去医院检查之后,没有任何问题――”

“为什么要拿箭要捅你就是脑子有问题。”隋轻轻打断隋聿,接着补充说:“也可能是反社会人格。”

“所以这就是重点,他说他没有名字,只有个编号,五岁就开始被培养射箭。”

隋轻轻挑了挑眉,她开始感兴趣,把扑克牌撇到一边:“运动员啊?”

“不是。”隋聿又开始停顿,他觉得接下来的话让人难以启齿,但为了让隋轻轻更充分的了解,他还是把那个略显弱智的词说了出来:“他说他是丘比特。”

隋轻轻不说话了,隋聿很理解,于是他停顿了将近一分钟,才再次开口:“你见不见。”

“见啊。”隋轻轻笑了一下,“老娘这辈子还没见过活的丘比特,顺便问问我的桃花到底还开不开了。”

隋轻轻是隋聿的表姐,从上幼儿园开始就插科打诨,学习不怎么样,但有极其出众的运动细胞。高中那年开始练三级跳,成绩不错,最后走体育特长生进了国家重点大学。上了大学对于隋轻轻来说就意味着学习生涯的结束,她选了心理学专业,一晃四年过去,成绩飘过及格线毕了业,现在业余当心理咨询师,主业是某赌场排位倒数的黑杰克女战士。

脑子没问题的话,那就是心理有问题了,隋聿决定帮人帮到底。

他走出卧室,看见而安背对着他蹲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手里来回摆弄那只小箭。看来病得不轻,隋聿走过去,拍了拍而安的肩。

而安慢悠悠转过头,看起来兴致不高,眼睛里带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委屈。想到刚刚突如其来的告白,隋聿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他撇过头,平静开口:“下午带你去见个人。”

“你也要把我赶走了。”而安声音很小,他盯着隋聿,开始自我解读:“就像在你家做客的壁虎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我比壁虎更可怜,因为没有人给我收拾行李。”

……

“不是。”隋聿说,“是我姐。”

而安眨了眨眼,然后站起来,脸上逐渐出现笑容:“是见家长吗?”

“……不是。”隋聿不知道怎么向而安说,他觉得而安心理方面有问题要带他去看医生,想了好久找不到说辞,于是索性破罐破摔,“就是见一见,多个朋友多条路。”

也不知道而安听懂了没有,但他很乖巧地点点头,往浴室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隋聿说:“我愿意见你的姐姐,但不是为了多条路,你知道的,我会飞。”

隋聿没接话,回到房间,他拿出手机给隋轻轻又发了条信息,上面写:刚刚忘了说,他一直觉得他会飞。

隋轻轻的工作室开在临近郊区的一栋商业楼,那里一年的人流量甚至不到市中心某商业区的半个月,隋轻轻没太大所谓,毕竟在这里她才能更加心无旁骛,以此充分锻炼自己的赌博技术。她答应下来纯粹是为了帮隋聿的忙,但后来她变得真的感兴趣,尤其是站在四楼窗前,她看到跟着隋聿下计程车的漂亮男孩时,兴趣骤然提升,直达天灵盖。

她还没见过长成这样的精神病人。

隋轻轻站在门口,等两个人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她张开手臂,十分友好地打招呼:“中午吃饭了吗,我定了麻辣香锅,要不要一起?”

隋聿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他身后的而安突然冒出来,嗓音愉快:“谢谢姐姐。”

“客气了。”隋轻轻走进办公室,把提前泡好的茶端过来。而安对隋轻轻的好感直线上升,她是一个非常热情的女人,和隋聿不一样,她很爱笑,看起来很好打交道。喝茶的时候,隋聿把隋轻轻叫到一边,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很低,好像害怕他听到,时不时扭头看他一眼。

别人在他面前说悄悄话的时候,而安总是十分给面子,即便他听得一清二楚,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他的好朋友说过,适当的装傻会让人觉得可爱。所以就算他听见隋聿说他心理有问题,可能有精神疾病和反社会人格,提醒隋轻轻不要惹怒他这些话,都没有反驳。

“知道。”隋轻轻有些敷衍地看了隋聿一眼,“好歹我也是正经心理学毕业的,不用你提醒我。”

交代完所有注意事项,隋聿准备出去等,明明认为一切都安排妥当,但到真的要走的时候,隋聿又开始觉得不踏实,站在门口回了好几次头。隋轻轻看不下去,正打算撵人,端着杯子的而安突然开口安慰:“没关系的,你可以放心,我和姐姐不会有事。”

这下搞得隋聿很没面子,他黑着脸关上门,留而安和隋轻轻共处一室。

“好了,烦人精终于走了。”隋轻轻冲他笑了笑,走过来坐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翘着的二郎腿时不时晃一下,“是你想先说,还是我来提问?”

而安抿了一小口茉莉花茶,抬起头看着隋轻轻:“隋聿觉得我有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

“可能因为你说你是丘比特。”隋轻轻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她冲而安使了个眼色,“隋聿嘛,小警察,没什么见识。”

而安点点头,接着反问:“你见过吗?”

“没有,但我相信丘比特是存在的,毕竟我信财神爷,也信赌神。”似乎提到伤心事,隋轻轻的表情变得没有那么阳光,她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一叠扑克牌,叹了口气。

而安很有眼力价,他小心翼翼地观察隋轻轻的表情,顺着她的话问:“你喜欢打扑克牌吗?”

“嗯,二十一点,你玩过吗?”

“没有。”而安摇摇头。

心理咨询是按小时收费的,但隋聿带来的人隋轻轻总不好意思要钱,于是便随心所欲地浪费时间。她往前凑了凑,开始给面前这个好像刚成年的漂亮男孩讲二十一点的规则,顺便普及当今赌场的残酷,以及她在那张圆桌上输了多少红票子。

而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其实没搞明白这种纸牌游戏到底哪里好玩,但隋轻轻讲的眉飞色舞,他不好意思打断,只能一边点头一边接话:“所以就是说,你在圆桌上的时候,非常需要一张方块十三。”

“也不是非要方块。”隋轻轻托着下巴,“十三就行。”

“那就是那叠牌的第一张,第二十一张,二十七张和第五十张。”

而安说完这句话,只觉得空气好像凝固了,隋轻轻起初坐着没动,后来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办公桌旁,拿起那摞牌的第一张看了一眼。

“你刚刚说,这张牌是什么?”隋轻轻转过身,手里还捏着那张纸牌。

而安扫了一眼,很认真地回答:“方块十三,红色的,上面还有一个脸很方的老爷爷。”

隋轻轻的脸仿佛天气预报,多云转阴再转晴,她走过来,蹲在而安面前,伸手握了握他的肩。

“你不是丘比特,你是财神爷。”

而安怔了几秒钟,清醒过后再次纠正:“我是丘比特。”

隋轻轻很慢地摇摇头,说:“你不是。”

“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