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红唇浅笑,从袖中伸出手,微微抬手示意。便有两位弟子匆匆捧来一个白玉圆盘,托举在他的面前,只见那白玉盘中自生烟雾,盘中云山雾罩,似另有一乾坤小世界。
那位法师伸出手掌,掐了一个法决,在那白玉盘上一拂,那些烟雾轻轻散开,现出漫天星斗,星斗之下,隐约有着细小的山川河流,村野人家。在那群山脚下,细细的雪花形成一个小小的涡旋,正在缓缓流转。
几位弟子伸头围在师尊的法器周围看半天,不得所以,
“弟子愚钝,怎么看这都是普通的结契之术,法力似乎也未见如何精纯。”徒弟们小心翼翼地说话。
“结契之术,乃御妖魔为使徒,妖魔本性凶残,多疑善变,桀骜难驯。想将它们契为仆从,必先施大神通将其折服。因而结契的过程,多半血腥弥撒,怨气冲天,”那位法师的面朝向玉盘,仿佛隔着厚实的青缎也能看见其中景象一般。
“如此祥瑞平和的结契法阵,为师也是多年不曾见过了。倒有几分当年那位自然先生的风采。”
雪后初晴。
袁香儿坐在庭院里扎猫爬架。这些东西外面的木工也只能给她做个框架,细节上还得自己来。
因为要干活,她穿了一身皂色的衣服,头发随便在头顶抓了个锥髻,把袖子卷在胳膊肘处,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套着一双麻布手套,正踩着一根木棍一圈圈往上捆麻绳。
“乌圆,来。试一试。”
一只小奶猫咻一声窜过来,四肢并用在捆好麻绳的柱子上抓挠。
这种剑麻绳的软硬度刚刚好,还耐磨,手感独特,让小猫禁不住想使劲抓多上几把。顺着这个爬高窜低非常轻松,比爬家里那些硬邦邦还不好抓手的大树舒服多了。
怎么这么舒服,小猫崽抓得高兴了,抱着整根柱子滚倒在地上撒欢。
袁香儿把那根捆好麻绳的棍子提起来,将挂在上面舍不得下来的小猫扒拉到地上。
“还没安装好呢,你先玩这个。”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带着铃铛的藤球,丢了出去。铃声叮铃铃响了一路,乌圆一下就追了出去,勾着前爪去拨动那个碰一碰就会响的玩具。
趴在梧桐树下的大黑狗心有不甘地呜呜了两声。它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是这个院子里最强壮的生物,为什么主人当初带回来一只小狼会令它感到害怕,如今带回家一只这样小的奶猫也让它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避让。
袁香儿看着那只围着藤球左右扑腾的小家伙,突然想起也曾经和自己玩过球南河,当时他抬起雪白的前爪,轻轻踩住自己丢过去的藤球,不屑一顾地别过脸去,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难道真的是越傲娇越勾人吗?明明已经有猫了,自己却还是总对那只白色的小团子念念不忘。
没情没意的家伙,也不知道回来看我一眼。袁香儿愤愤不平地给一块木板绷上兽皮。
冬季的时光很清闲,白日无聊,她可以细细地给乌圆搭一个暖和的猫别墅,每一根柱子都紧紧缠上麻绳,每一块行走的木板都包上柔软的皮毛,让这个刚刚离开家乡的小东西住得暖和一点。
明天把南河的垫子拿出来,加点羽绒再晒一晒,万一他回来了也有地方睡。顺便也给他做一个新的玩具球吧,做成彩色的,挂两根羽毛在里面,他可能就会喜欢一点。
袁香儿一边搭着猫窝,一边三心二意地想着那只傲娇又不太亲切的小狼。
藤球叮叮当当滚到梧桐树边,一双小手从树后伸出来,想要捡那个球。
乌圆一下冲了过去,叼起属于他的球,弓着背冲着那只躲在树干后穿衣服的鸡发出示威的低吼声。
“别这样,乌圆。玩具要有伙伴一起玩才有意思哦。”
袁香儿搬了一块抛光好的木板来到树下,用铲子在泥土地上挖了一个坑,埋进去一个支架,然后将木板的中心点固定在支架上。
“来,这个跷跷板需要两个人玩,你们试一试。”
袁香儿退后了几步,乌圆一下就蹲在了木板的一端,占据了属于他的位置。
过了片刻,穿着青色衣服的长脖子鸡才小心翼翼地从树后探出身子来,他双手兜在袖子里,慢慢挪动到木板的一端,两只眼睛转了转,突然挥动袖子跳起来,吧嗒一下跳上木板。他比小猫要重上许多,这样突然一下直接把另一头的小猫弹上了天。
乌圆吓了一跳,喵一声,在半空中转了个身,变成一位发辫上编着红绳,长马尾在空中飞扬的小小少年。那少年从空中落下,狠狠蹲上木板的一端,将对面的长脖子鸡同样弹上天空。
看着那只鸡咕咕咕地在空中扑腾着手臂,猫耳朵少年发出解气地嘲笑声。
“哈哈哈,看你那怂样,还敢构陷小爷。”
“把身形藏起来,你还露着耳朵和尾巴呢,别吓到了我师娘。”袁香儿打发了两只捣蛋鬼自己玩,专心搭别墅。
院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云娘一路小跑着穿过院子出来应门,顺道向袁香儿忙活着的角落看了一眼。
一个空无一人的跷跷板正自顾自地一上一下来回跷动着。
“什么时候搭了这么个玩具。还会自己动呢,真是有趣。”云娘笑眯眯说了一句。
袁香儿时常有一些古怪的行为,身边也经常发生一些奇怪的现象。但云娘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从来不过问也不干涉。随意地让袁香儿在这个家里胡闹折腾着长大。
“哎呀,是你呀,快请进。香儿今天有在。”云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袁香儿听见这话,伸出脑袋看了一眼,又惊又喜地跳了起来,“阿滕,你怎么来了?”
院门外,眉目如画的女子,梳着整整齐齐的发鬓,亭亭玉立地同云娘说话。
“打扰您了,这家里自己种的。”她礼道周全地将手中的提着的礼物递给云娘,规规矩矩地向着袁香儿点头示意。
“真是太客气了,怎么好每次都拿你的东西。”云娘伸手接了过来,是一篮子尖尖的冬笋。
袁香儿将阿滕让进自己的屋子,沏茶端点心招待她。
“阿滕,你现在住在哪里?怎么有空来找我玩。”
“本来我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住在山上,不想再到人间这个伤心地。”阿滕捧着茶杯喝茶,一边优雅而不失速度地吃着点心,一点看不出她有什么伤心的模样。
“几日前,我在山里闲逛,偶然捡到了一个人类的幼崽。他看起来惨兮兮的十分可怜,我就把他拎回巢穴里去了。他好像病得有些厉害,所以我来找你求一道祛病符。”
“人类的幼崽?不会是走丢了的孩子吧?你应该把他送回来才对。”
“可是他说他父母都病死了,族里的亲戚为了抢占家产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丢进深山里。”阿滕一派纯真地伸出一根手指撑着下巴,“我觉得他的模样十分忍人怜爱,既然是没人要的幼崽,就决定把他养在身边当做宠物好了。”
袁香儿捂住了额头,“你怎么能养人类当宠物呢?”
“为什么不可以?”阿滕不太明白,“你都可以养天狼的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