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小就告诉他,男人是不能哭的,他必须得忍着。
害怕的时候不能哭,痛苦的时候不能哭,因为你是男人。
他是男子,是全族的希望。他必须考上秀才,再考上举人。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失败是不能承受的事,所以他读书不敢休息片刻,日日勤勉到极致。
要担起全族的期待,要让母亲扬眉吐气,要成为一个让妻子敬仰敬重的人……这是他往日人生中所有意义。
但也许这些都不需要了。
张熏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鱼嘴,突然在极度恐惧中有了一种放松了的感觉。
或许我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想着这样沉重的负担了,在最后的时候,总能哭一哭了吧?
他十分丢人地发觉自己的面部潮湿了。
一只还沾着面粉的擀面杖突然从身后飞来,狠狠拍在巨鱼的眼珠上。
那只鱼在空中翻滚了一下臃肿的身躯,化为了一个眉心抹着一道朱红的黑衣男子,那容貌妖艳的男人捂着眼睛,对着大花怒目而视,
“野蛮的女人,你竟敢打我?”
“你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怪,打……打得就是你。想和我抢夫君,没门!”大花情急之下,不顾得半年来在丈夫面前努力维持的贤良淑德形象,把张熏一把拉到自己身后。
她挽起袖子,拿出在市井上帮着父亲杀猪卖肉的泼辣劲头,“来啊,想带走我夫君是不可能的。有本事就从老娘身上先踏过去。”
那黑袍男子在空中捂着眼睛,游弋了半圈,突然笑了,“虽然长得一般,但我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好吧,就如你所愿。”
他从空中俯下身,突然凑近,拉住了大花的手,“放心啊,会让你没有痛苦的死去。”
……
袁香儿等人冲进屋内的时候,幻像一般的水波和大鱼都不见了。
林氏和婆婆小姑昏迷在地,张家二郎正疯了一样砸开屋子的木地板拼命扒拉,仿佛要在地板下寻找出什么。
冬儿一下扑到她的母亲身边,摇晃林氏的身体,“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而她的母亲无知无觉,任她摇动,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袁香儿拉起半疯狂的张熏,“大花呢?”
张熏茫然地抬头,用被碎木扎破而染血的手指抹了一把脸,带着一脸眼泪和血污,
“不,不见了。被一条鱼带走了。”
大花不见了?
袁香儿环顾四周,地板之下没有任何东西,床榻上躺着一个死去的男人,冬儿在失了魂魄的母亲身边哭泣。
屋内一片凌乱,屋顶开了一个破洞,一抹阳光从洞口中投射下来,照在墙壁上的一副水墨画中。
那画中有一条大河,浩浩荡荡直奔天际。河面宽广无边,无舟无鱼,对岸是茫茫仙山,荡荡芦苇。
大花呢,大花到底去了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girls asturbate too,boy cry t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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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张熏的年纪和他的妻子大花年纪相差无几, 十七八岁的人生几乎全用来伏案苦读,连志怪都没读过几本, 刚刚发生在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几乎颠覆了他的三观。
但大哥突然病故,大嫂昏迷, 妻子失踪,家里乱成一团, 使得这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郎不得不迅速成长起来。
他克服颤抖扶着椅子站起身,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努力让自己镇定, 尽可能清晰地把刚刚发生的事和袁香儿叙述一遍。
母亲和妹妹醒来之后依旧只知哭天喊地。眼前除了五岁的侄女, 只有这位妻子的姐妹看起来比较镇定,是唯一可以商量事情之人。
听完他的述说,关于那条黑色的鱼妖是怎么把大花带走,又带到什么地方去,袁香儿感到毫无头绪。
属于妖魔的奇能异术很多,大头鱼人可以随机传递到千万里之外,红龙能够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异度空间。她不知道那只鱼妖是用了什么奇特的术法。
目前能够清楚的是, 镇上发现多起莫名失去意识的病患者或许都和那只黑鱼有关。这只为祸人间的妖魔应该就是河神托梦请求自己来两河镇的原因。
袁香儿的目光落在了墙上的那副画上。
那淡淡的水墨,十分传神地将一条烟波浩瀚的大江展现在了画卷之上。
但细细看去, 又总觉得画面上似乎缺少了些什么。
袁香儿靠近那张画, 在河畔的芦苇地十分隐蔽的地方发现了露出苇草的一尾小舟。舟头坐着一位临江垂钓的老者,寥寥几笔勾勒出的背影,初看之时模糊不清,渐渐又觉十分传神, 渐渐须发衣物皆为清晰,白发老者独钓碧江,悠然自得。
“阿香姐姐。那副画好像有些奇怪。”冬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