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小少年,红着眼睛从袁香儿怀里转过头来看他,有着和人类一模一样的眼神,会和人类一样哭泣求饶。
云玄不是没有杀害过这样的年幼妖魔的。曾经在战场,有一只红眼珠,垂着长耳朵的小女孩倒在他的马前,苦苦哀求。那时,他的屠刀也曾犹豫过。那女妖的肌肤如白雪,一双眼睛似红宝石一般闪烁生辉,过于类人的神色楚楚可怜,实在像一个幼小的人类女童,让他怎么也下不了手。
此刻一道神雷从天而降,将那道行低微的兔子精生生劈死。
“云玄。”师父高坐法阵之上,眼束符文,身披法袍,降下神雷,庄严肃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强必盗寇,弱而卑伏,应尽诛之,万不可纵。”
当时师父地呵斥声令他吓了一跳。他不敢违抗师命,茫然举起屠刀和师兄弟们一道簇拥着冲入杀阵。
人在群体中的时候,时常很容易失去自我的意识。
当大家都举着刀冲杀向前,那杀戮的行为就变得必定是为了维护正义。当大家都说着同样的话责骂一方。似乎那句话就必定是正理,
云玄第一次在心底对师父说过的话稍稍升起一种不该有的违和感。
袁香儿还在说:“这位姑娘是你的使徒,想必跟在你身边多年了吧?她也是妖魔,如果有一日你师父当着你的面,将她按在地上杀死,剥皮抽筋,你也毫无感觉。觉得非我族人皆可杀吗?”
“胡说!放肆!师父怎么可能杀了雪客。”云玄一拍桌子站起来。把端着点心吃得正开心的雪客吓了一跳。
不可能,别人不可能动雪客。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
但是,师父真的不会吗?
云玄心底微微动摇了,师父对任何妖魔都深恶痛绝,只要有必要,他绝对可以对任何一只妖魔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看来,以后要少让雪客在师父面前出现。
“少胡说八道,妄图挑拨我们师徒情谊。”云玄冷静下来,坐回座位,“我来这里是问你水灵珠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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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5 章
“水灵珠我自然是拿到了, 但却不能随便交出去,除非国师亲自来拿。”袁香儿说。
云玄差点又要拍桌子,他有些奇怪自己今日怎么这样控制不住情绪。但眼前这个小女子也未免太过放肆,师尊何等身份?她寻得水灵珠,不说赶快恭恭敬敬送到京都, 竟然还大言不惭想让师尊亲自前来。
“不来就算了嘛,我跑了大半年的路, 好歹要休息个把月, 你回去告诉前辈,等我休息够了,自然去京都看他。”袁香儿笑嘻嘻地,手指貌似无意地轻轻摩挲锁骨上那一小枚红色的吊坠。
这只狐狸形的南红吊坠,是胡青送她的法器, 具有九尾狐族的天赋能力, 可以影响乃至控制对方的情绪。
袁香儿平时用得少,但却发现它是谈判的利器, 它可以在不动用到多少灵力的时候, 潜移默化影响或是放大对方的某种情绪。既很难被发现,又能使对方变得更加情绪化。
比如在刚刚的对话中顺着云玄的话语,只要悄悄动用法器,就可增加他的愧疚感和怀疑的情绪,使他不自觉地乱了章法,泄露出更多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她当然是不可能到妙道的老巢去和他交易,也更不可能让云玄把水灵珠直接带走。
她要在这里做好准备, 等着妙道亲自上门来。所以不论云玄怎么生气,她其实都不会同意随着他去京城。
雪客放下手中的点心,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在暴怒边缘的主人。眼前的这位小娘子虽然看起来年幼又温柔,但雪客却隐隐觉得她比自己的主人还要厉害。而她的使徒自己也远远不是对手,但是那位天狼自己在他手下就走不了几招,何况院子内影影倬倬似乎还有几位厉害的存在。
院子里有一颗高耸入云的梧桐树,树顶上站着一位白衣黑发的使徒。雪客知道他,那是国师大人的使徒渡朔。但此刻他只是冷淡的看着这里,一点都没有下来帮忙的意思。
幸好主人虽然看起来在暴怒的边缘,却又恢复了理智,气冲冲地摔门离去了。
雪客急忙行了一礼,跟了出去,关上门之前,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树顶的身影,渡朔似乎并没有跟他们回去的打算。这个院子虽不大,却有一种让雪客舒适的感觉,换了是她,也愿意在这里多留几日,不愿回到那位恐怖的国师大人身边。
可是他们已经被人类所擒,早失去自由之身,贪恋这一时的温暖又有什么意义呢?雪客想不明白。
云玄走后,袁香儿开始全面为妙道的到来做准备。她把乌圆,锦羽,三郎等几个小家伙寄放在时家的院子里。又劝说云娘去两河镇游玩个几日,那里正好有个祭城隍的庙会,十分热闹。
自己加固了庭院原有的阵法。又忙着在四周细细绘制下各类强阵。虽然万一起了冲突,这些阵法不能完全阻止妙道,但有所准备,总比身在敌人的地盘来得好多了。
自此袁香儿每日研究各种阵图,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这一天她一手拿着阵图,一伸手却摸到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啊,袁香儿愣了愣,她是想要去拿符笔,但坐在身边的南河以为自己想要摸他,就主动把脑袋凑过来了?
袁香儿只好停下绘制了一天的符文,就势揉了揉南河可爱的耳朵。撸毛这种事最是容易让人分心,一旦上了手就很难停下来。她左摸右摸,很快就和半妖化的南河嬉闹着滚到了一起。
“快起来,我这活还没干完呢。”袁香儿说。
南河把她按在地面上,禁锢在手臂中,低头看她,
(起来可以,除非你先亲我一下。)
虽然什么都做过了,但让他说这种话的时候,即便周围没有人,他也往往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在脑子里想想用契约传过来却可以。
“可以啊,你先身尚平了,让我亲哪里都行。”比起说荤话,初尝人事的小南还远远不是袁香儿的对手。
果然,强势不到半刻的南河瞬间红了耳朵,放松了抓住袁香儿的手臂。
“怎么了?不是你自己主动地吗?”袁香儿爬起身捏他的鼻子。
“阿香,我是看你最近太紧张了。”南河蹲坐在袁香儿身边,飞机耳偶尔动一动,撩得袁香儿有些心猿意马,“你是不是很担心,怕我们不是妙道的对手?”
“我是有些害怕,怕自己没弄好这事,害了朋友,连累了你。”
袁香儿以为这样的氛围下,南河会说“别怕,有我在”或者是“别怕,我会保护你”之类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