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陈载声音不带任何语气。

陶乐善一怔,平淡的两个字像是钢铜墙铁壁,把她反复酝酿精心准备的解释的话,都隔绝在了嘴里。

她不甘心,希望渺茫,但还是想要为自己争取,涩声开口:“这几年我一直牵挂着你,我们还有机会吗?”

陈载语气毫无起伏,直白拒绝:“没有。”

说完,再无多话,蹬上车子就走。

陶乐善失望透顶,俩家人熟络,他怎么也得邀请她去家里坐坐吧,可他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懒得维持。

她已经很难过了好吧,每一天都在后悔中度过,他为什么不能多一点宽容,为什么不能理解她呢。这几天舒苑安心工作,但还没等来陈载,不速之客沈忠诚却意外来找她。

本来戴淑芳把详细记录着一千六百块钱给付情况的纸拿回家,沈忠诚仍在稳坐钓鱼台,认为舒苑爱惨了他,在耍小心机让他娶她,过几天就会主动上门认错服软,没想到舒苑这边一直没动静,他坐不住,便来电器厂找他。

打听到舒苑在卫民照相馆上班,便直奔目的地。

“舒苑在这儿上班?叫她出来。”沈忠诚对黄娟说,四下打量,自己拉了椅子,朝着柜台方向,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坐着。

黄娟无语两秒,朝人打量几眼,朝里屋喊:“舒苑姐,有人找你。”

舒苑以为是陈载,喊道:“先等两分钟。”

正伏在小桌前安静乖巧画画的小满瞄着来人背影,思索了几秒钟放下铅笔走到沈忠诚面前,仰着小脑袋问:“你是谁?找我妈妈干啥?”

沈忠诚低头饶有兴致地端详面前的小孩,他能确认,这孩子就是那个医生的,俩人长得极像。

她搞什么,她还真打算让这小孩留在路城?没门!这小孩只能送回乡下,他可不当后爹替人养孩子。

见对方不说话,小满也打量对方,小家伙具有极高的敏锐性,从面前男人审视的目光中推测出他是那个小子的老爹。

这叔叔不会是来搞破坏的吧。

小满很有危机感地说:“我爸妈在开介绍信,开完就去领结婚证。”

沈忠诚:“……”

舒苑熟练地把胶卷从显影罐里取出,用清水反复冲洗,再用夹子刮干水分,对着光一张张查看,然后将这长长几条挂在绳子上晾着,然后走出暗房来到接待室。

小满听见脚步声立刻招呼她:“妈妈,有个奇怪的叔叔。”

让舒苑意外的是,沈忠诚不是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形象,蓬松长发微卷,牛仔裤,高领宽松毛衣,让他看上去颇有文艺气息。

看对方审视的视线扫过来,舒苑笑道:“这位叔叔是来还妈妈钱的,钱都带了了吗,一千六。”

黄娟了然,怪不得这人一副自大架势,果然欠钱的是大爷,欠一千六百块巨款那更是大爷中的大爷。

沈忠诚一口老血梗在心口,说得像模像样,她还真敢跟他要钱么!诡计多端的女人,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

舒苑看小满高度戒备的神情像小豹子,伸手揉了揉他头顶的软毛,说:“小满去画画,妈妈跟这位叔叔要钱。”

她转向沈忠诚:“走吧,去外面说。”

沈忠诚不悦,每句话都离不开钱,庸俗!

穿过街道,斜对面是一堵墙,俩人站在电线杆下面说话,舒苑直奔主题:“钱拿来了?一千六,一分都不能少。”

她看着面前这个打扮新潮的男人手腕上精美的钢制劳力士手表,嘲讽道:“软饭吃得挺香吧,这好几百块钱的手表就是用我的钱买的。”

确切地说,是用陈载那个大冤种的钱买的。

小满那小家伙不放心妈妈,从照相馆门口探出小脑袋,见舒苑看他,赶紧收回小身体,贴着墙站好。

沈忠诚感到厌烦,不耐烦地说:“舒苑,咱俩之间能不能不谈那种低级趣味的东西。”

舒苑愕然,跟这人沟通似乎有点费劲啊,她说:“你花钱的时候咋不认为是低级趣味呢,那些钱都是我借来的,我得还人家呢,你尽快还我。”

沈忠诚明显感觉到舒苑的变化,眉心微皱,说:“庸俗至极,舒苑,我给你唱首歌吧。”

他希望唤醒舒苑心中的爱,让她别再满嘴提钱。

舒苑深刻感觉到沟通不畅:“……”

在她还在蒙圈的时候,对方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响了起来:“是你给我希望,给我勇气,不再迷惘,我不再彷徨……”

舒苑都听傻了。

她本来以为沈忠诚会唱现在很流行的“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之类的。

舒苑想了起来,沈忠诚除了会写诗,写小说,还会弹吉他,会唱歌,他会给原主写诗,会把她写进小说里,会给她唱歌,她现在大概能理解原主崇拜他的原因。

然而她不是原主,不会感动,不得不开口打断,舒苑说:“你不会认为唱首歌就不用还钱了吧,一千六百块钱够我出国听邓丽君的演唱会了,我郑重地跟你再说一次,必须还钱。”

现在轮到沈忠诚惊愕,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舒苑这是铁了心跟他要钱?

他眉头紧皱:“舒苑,啥意思?我跟你结婚还不行吗,这么点钱还用分彼此?不过有个条件,你必须把小满送回乡下,我讨厌别人的小孩,也不会替别人养孩子。你知道吧舒苑,我对你很不满的一点就是你有孩子,我欣赏的是像雪一样纯洁的女人,你不是。”

舒苑听着这番言论,眉头微微攒起,有病吧这人。

小满的小脑袋又从门口探出来,朝胡同口的方向看去,爸爸来了呀,就站在离电线杆不远的地方看着,妈妈却没看见他。

小满看到爸爸英俊的脸紧绷,好像对他们的聊天内容不满,他想给妈妈提醒,可是妈妈没往他这边看。

舒苑被面前这个很难沟通的人气笑:“我把小满接回来就是要抚养他,你凭啥认为我会抛弃自己儿子给别人当后妈,之前我只是借给你花了一些钱,除了钱之外毫无瓜葛,我跟孩子爸很快就要领证。”

她甚至想扳着面前男人的肩膀摇晃他的脑袋,告诉他你要还钱,必须得还钱。

沈忠诚惊讶到合不拢嘴:“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啥?舒苑,别再玩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