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他们二人在博弈, 思绪转到?一半,他用?力扣住了她脖颈,那一下过去?,他又继续想, 是了, 他们二人在博弈,他在试探她, 试图得知她的秘密,她也在试探他,试图得知他对她了解多少,更在一次次试探他能容忍她多少。
很遗憾的是,他在这次博弈中输了,她更知道了她完全能拿捏他,就像现在这样,他不仅对她没有了怨气, 他甚至得求着她。到?了要紧处了,她松开?牙,抬起头来看?他。
窗外的月光正好透进来,他正好瞧见她唇角的波光粼粼,她舔了舔唇,下巴抵在肚子上?看?他,一双眼睛翻起来,眨啊眨的,那是一种她独有的,眼尾微微上?挑,琥珀色的瞳仁,狡黠又有恃无恐的金丝雀一般的目光。
他掌上?她的右脸,托着她下巴,拇指在她嘴唇上?碾过,嗓音有些沙哑:“还没结束。”
分明是在求她的,喉间仍含着三分端方,下颌线绷得极直,话音落时,气音里泄出丝缕迫切,带着上?位者惯有的疏朗从容,但是在求她。
尹采绿此时该挑衅他一句:“殿下不是要去?睡书房吗?去?吧。”然后?放开?他,从他身上?下来,躺到?一边去?。
但她不是那般不知好歹的女子,她向来是很可爱的,她是江南里长起来的柳丝,柔美的姿态是她的习惯,她便让他如了愿,因为他刚刚也让她如了愿。
后?来她侧躺在他腰间,他掌心覆在她脸颊上?,她的整个脸颊竟都?裹在他掌心里,他在揉着掐着,爱不释手,又把她拉起来扶到?身上?亲吻。两人嘴里便都?是那样的味道。
三更天睡下,翌日?一早,赵清戴了个面具上?朝去?了。
从朝上?下来,盛宇帝见他不满:“太子,你今日?戴个面具作甚?”
“昨天撞到?柱子上?,磕碰了一下。”
盛宇帝便道:“你至于么,不过一道印子,还整个面具,真不大气。”
赵清道:“士大夫主张‘衣冠正,则臣下肃’,昔年又有孔子云‘君子不重则不威’,朝堂乃宗庙重器所系,儿臣纵是额间一道印子,若以狼狈之态面见群臣,岂不是乱了君臣仪范?正如《诗经》言‘有匪君子,瑟兮僩兮’,仪表非为饰己,乃为正朝纲之观,儿臣戴面具非为遮丑,实是恐仪容不整误了体?统。若因小失大,反教臣子见了君上?仪容有缺,才是真正的‘不大气’了。”
盛宇帝张了张嘴,被他一番话堵得没话可说,他是武将出身,儿子却是儒将,一口的辨才,只?有他不屑于用?的时候,便没有他想辨却辨不出来的时候。
便没好气道:“多大个出息,走路能撞杆子上?去?。”
太子闭嘴,再不吭一声,不与他争辩了,盛宇帝觉得没意思,打发他走了。
“去?去?去?,去?办你该办的事?情去?。”
赵清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看?着他父皇。
“你还有什么事??”
“最近三弟做了些不该做的,儿臣接下来的动作……”
盛宇帝脸色变了几变,捏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转了两圈,眉峰竟往下压了压,“你……”刚开?口又顿住,清了清嗓子道:“他家刚死了个儿子,你让着他点。”
赵清垂下头,拱手道:“既是父皇开?口,儿臣自?然不该,也没有资格做些什么了。”
盛宇帝脸色一变,又瞪他,瞧瞧他,说话真叫一个阴阳怪气。
“太子,你一向是最不让朕操心的,朕心里都?念着你的好处。”
赵清垂下头冷笑,越是不让大人操心的孩子,才越没有糖吃。
“儿臣也念着父皇的好处,父皇,初六要不要去?京郊骑马,就咱们父子二人。”
他知道这阵子太傅又来找过父皇几次,说的都?是侧妃那回事?,父皇都?替他拒了的,赵清念这份好。
盛宇帝面色柔和下来,刚想应了,又觉得自?己姿态有些低,便轻咳了两声,昂着下巴,拿眼尾扫他,声音刻意压得沉:“初六?俞光,朕初六抽得出来空闲吗?”
俞公公忙上前答:“回陛下,初六您空闲着呢,就与太子去?吧。”
“那行吧。”
得了这句话,赵清转身便告辞。
走到?西华门外,他的亲兵总管秦昭前来回话:“殿下,薛府的翠姨娘今日?外出探亲,已被我们的人请到?地牢了,时间不多,耽搁久了许会被薛家人察觉。”
赵清衣袍一甩,大步回了太子府,下了隐蔽在西角门的地牢。
这里原是依山而建的半地下石室,青石板铺就的地面,难免有些潮气,这里是被遗忘的地方,空气里浮着淡淡的阴湿气味。
翠影此时正坐在一间收拾得清清爽爽的牢房里,地上?铺着整整齐齐的枯草,她坐在一把交椅上?,手扶着肚子。
见上?方透出一丝光亮来,她抬眼去?看?,来人正是太子,太子穿着一身青灰暗纹直裾,腰间松松系着一条软缎腰带,坠着枚羊脂玉平安扣,足蹬一双乌皮六合靴,靴头微微上?翘,脚步声沉。
上?次她进来走这一遭,太子可是一句话也未曾与她多说。
“翠影,孤记得你不是第一回来这儿了。”
翠影扶着肚子抬头:“太子殿下,当时没有计较奴婢之罪,您如今是后?悔了吗?”
赵清抬手叫人:“把她绑起来。”
若不用?些手段,怕是不好问出他想知道的。
他确实是后?悔了,当时若是当真把翠影抓起来移交官府,翠影身上?背了那么大的罪,必死无疑,定会?对他交待真相,如今却不好问了。
几名?亲兵将她手臂提着,要将她绑到?柱子上?去?。
这番动作伤害性不大,威慑性不小。
太子一改以往神情,叫人摆了刑房里该有的一应器具上?来,翠影彻底慌了神。
他坐在一方乌木长案后?方,将牢房里的人尽数支走,直截了当开?口:“翠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隐瞒太子妃的身份,送个假的薛二小姐入京,孤看?你今日?回娘家去?探望了一番,他们知道你在犯这等诛九族的大罪吗?”
翠影脸色大变,加之双手皆被绑住,险些就要将事?情脱口而出,尽数推到?崔婉清身上?,她一个做下人的都?是被主子逼的,能有什么办法,这样好歹还能求求情。
可她还挺着大肚子,崔婉清说过了,只?要她生下孩子,就扶她做少夫人,荣华富贵近在眼前,她怎能放弃?
她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太子在试探她,太子许是察觉了什么,但太子迟早会?察觉到?什么,可太子找不到?证据,没有证据,她坚决不能承认。
“太子殿下在说什么呢,奴婢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