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轻响,云郡亭激动地回眸,却发现只是引路的内宦,顿时怅然若失。
他神色有些恍惚,这样的期盼一个人,有些不像他了。
那内宦劝道:“翊王殿下,这夜深露重的,咱们不如早些回殿,也省得有人时时惦念着。”
有人惦念他?挺可笑的。
云郡亭面上挂着清浅的笑,“那便回殿罢。”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那棵桂树,将心中那点情愫也一同留在了这儿。
第22章 步步退让
四日后 东延府中
垣北的庆功宴摆了三天三夜,如今巴结周之墨的人无数,云郡亭连他的身也近不了,自那日宫宴后也没有再见过他。
云郡亭这几日总觉得心中闷堵,就连长公主找他议事也总是神色恹恹。
他自觉是因长在虎狼窝中,从未想过情爱,骤然经此一遭难免无措。因为从未经历,他也想不通如今对周之墨的回避到底是埋怨,还是对往后的惧怕。
他夜间不顾时凉与子逾的劝阻,独自爬上房顶喝酒。
子逾也瞧出他这几日心中烦闷,便没有再劝,哄着骗着时凉去休息后便在院中的躺椅上小憩,想着一会再上去将云郡亭劝下来歇息。
皎月悬空,微光点点,倒是个晴夜。院中蝉鸣渐消,更显寂静,被月光照得通明。
子逾躺下没多久,正悠哉地打着扇,不料一个黑影却蓦地出现将那月光遮挡。他还以为是无乂又来捣乱,挥了挥扇子嘟囔道:“无乂,你一边玩去。”
站在面前的人半晌没说话,那凌厉的视线却让他觉得不对。他睁眼一瞧,没想到竟是周之墨!
他从躺椅上一骨碌爬起来,满面惶恐地跪下,将要求饶却见周之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顿时垂首,不敢再言语。
“你就是这么伺候的?”周之墨低声道。
子逾的目光落到他玄色的靴面上,也不敢反驳什么,低声求饶道:“奴才该死!还请……安王殿下赎罪。”
周之墨瞧了眼房顶,而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云郡亭注意到了下面那一幕,撇了撇嘴不满的又躺了回去。瓦片硌的脊背生疼,他挪了挪身子却总觉得不自在。
他意识到周之墨飞身上了房顶,便侧过身不去看他。身后之人缓步接近,他心中如擂鼓般震响,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只觉两靥也发着烫。
蓦地,朱红色的红线落到了他眼前,再定睛一看,竟是一枚同心结。
紧接着,身后传来那人戏谑的话语:“你我真是有缘啊小王爷,在这里都能遇见。”
云郡亭没理睬,他拨开那枚同心结坐起身来,目光无意落到院中,不想子逾还跪着。他瞪了周之墨一眼,冲下边喊道:“子逾,起来!”
子逾权衡一番,还是撑着膝从地上起来了。
“你回房歇着便是,这里不用你伺候。”云郡亭接着道。
子逾从云郡亭行了一礼,依言规矩地退下。
周之墨只是笑,眸光瞥向云郡亭的方向,带着些许无奈,“约束下人……”
云郡亭直视着他的眼睛,同时打断他的话:“我的人,不需要安王殿下管教。”
周之墨垂眸拱手道:“我的错,还请小王爷恕罪。”
“什么恕罪不恕罪的,这句话本王可不敢当。”云郡亭复躺下,侧过身背对着他,“如今安王殿下不一样了,是功臣,是西康帝身边的红人,本王可不敢开罪。”
“敬之敬之,让你谨慎谨慎务必谨慎!如今你被寄予厚望,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大晚上跑到本王这边小心明日上朝都察院参你一本,给你安上一个心怀不轨的名头!”
云郡亭说完一愣,方觉今日失了理智。他只是别国质子,而周之墨手握实权,话说出来虽是畅快了,可他不过是仗着周之墨钟情自己,仅此而已。
他其实没有什么理由生气,他如今与周之墨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他也不准备发生什么。他暗中喟叹一声,他们的身份相差太多,就此别过也好。
他回身瞧了瞧周之墨的神情,却落入了他那双笑意盈盈的眸中。只听他道:“是我不好,这几日忽略了我的小王爷。小王爷可以生气,也应该生气。”
想说的话如鲠在喉,云郡亭本不欲再同他纠缠,却又因此话动容。
周之墨接着道:“小王爷大人有大量,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周之墨眸色略浅,此时望向他的眼中满是深情。云郡亭唇瓣翕动,踌躇半晌才道:“周之墨,我觉得……”
周之墨凑近几分,温热的鼻息扑到他的耳畔:“别不要我。”
这话说的委屈,云郡亭抬眼触及他的眸子,瞧见了他那笑意中暗隐的疯狂。
其实,周之墨这个人给他的割裂感很强,自那日为他撑伞,就变得不一样。他仿佛只是一个做事不计后果、鲜活赤诚的少年,可又像那么疯狂,使人惧怕。
云郡亭垂眸,一个想法蓦地冒了出来。
裴慎善易容,而周之墨……
“你方才来时说你我有缘,”云郡亭的声音发着颤,“缘分二字,我信了。”
“可是小王爷,我不信啊。”周之墨抬起头,与他拉开了些距离:“‘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我这种人连天命都不信,更别说什么缘分。”
云郡亭惊出一身冷汗,更不知他的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他真的不是裴慎吗?或者说是他刻意隐瞒。那他到底是裴慎还是周之墨?亦或是二者兼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