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逾并不戳破,折好纸张放入袖袋,在旁偷笑。
云郡亭已写好了那字,子逾一瞧,是个“南”字。他这些日子跟着云郡亭学了不少东西,此时却咂摸不出这个字的深意。
“杨鹤去了翀南,是必定要生事的。”他并不明说,将那张纸团了吩咐子逾道:“快别瞧了,过来算账。”
他早年手中有钱时在西街盘下了两所铺子,可他自己不善经营,这几年赚的钱财寥寥,自从子逾来了才好些。
这人就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子,还瞅准时机又盘下几所,近来收入可观。
“王爷、王爷”
云郡亭听着声音便搁了笔,起身对子逾道:“去请阑珊姑娘进来,慌慌张张的别是出了什么大事。”
子逾应了,搁下笔出门去请了阑珊进来。
“王爷,定边侯身中箭身死,翀南兵败啊”
子逾想到方才云郡亭写的字,在这暑气正盛的时节额上竟起了细汗。
云郡亭镇定地坐在书案前,默默擦着指尖染上的墨迹问道:“长公主是如何打算的?”
阑珊道:“公主要自请前去战场。”
“垣北、煊东相隔甚远,若翀南沦陷,下一步便是玉京了。”云郡亭喟叹一声,“如今西凉无将才可用,西康帝也就只能将他的子女们送上战场了。”
“长公主可是让我与酌廉料理好京中事宜?”
阑珊低头拭泪,看起来十分不安。
云郡亭见此宽慰道:“你且宽心,长公主自小习武又熟读兵书,为的就是这一日,她不会有事的。”
他随阑珊去了长公主府,与长公主、陈清淞二人议事,长公主如今已向西康帝请旨。西康帝猜忌心甚重,如今边关守将各各自危且路途遥远再去也来不及。由长公主自请前去,再好不过。
这事来得突然,三人敲定诸多事宜,云郡亭自长公主府出来后已是傍晚。
东延府的马车没有走东大街,而是循着僻静处走着,行至一处小巷,那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夫是个魁梧的汉子,因天色渐暗他又戴着斗笠,瞧不清他的面容。
云郡亭对时凉道:“你且先回府,我去去便回。”
时凉应了,目送云郡亭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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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弯弯绕绕,才终于到了一处宅子。
云郡亭收了拭汗的帕子,进了这座宅院。
院中荒凉,显然是许久没有人住了。院中种着许多枫树,此时还不是似火的时候。他被缥缈的琴声引着到了一处水榭,在亭中见到了久违的人。
胤国公府六公子,颜璟。
他身着猩红暗纹锦服,身侧无一人侍奉,玉瓷般的指尖拨弄着琴弦,琴声缠绵惹人遐想。
云郡亭走近,在亭中的蒲团上坐下,欣赏着池中美景。
胤国公府世代镇守煊东,此人是西康帝用来牵制胤国公府的棋子,如今在鸿胪寺任鸿胪寺少卿一职。鸿胪寺负责接待外臣,而云郡亭正是别国质子,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
待琴声毕,云郡亭才道:“南楚的军队都要逼近玉京了,六公子还有如此雅致?”
二人相识已久,却算不上朋友。
颜璟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若是西凉国破,下一个便该拿小王爷祭旗了。”
“不急,本王可睁眼瞧着你死呢。”云郡亭为自己斟上盏茶,却半路被颜璟劫了去,他咂了咂嘴颇为不满道:“我是客,有主人家向你这般行事的?”
颜璟向后一靠,手肘撑在软垫上冲他略一挑眉,那放荡劲都快溢出来了:“有客同你一般嘴毒?”
云郡亭并不想搭理他,利落地起身理了理袍子就要走。
水榭旁枫叶簌簌,二人错身而过时,颜璟虚虚扣住了他的指尖:“小王爷别急着走啊,生意不做了?”
“你想脱离鸿胪寺,我没有法子。”云郡亭甩开他的手,抬步就要走。
“小王爷怎就不喜听人说话呢。”颜璟回首望向他,那猩红色的袍子披在身上就如血一般,瞧着很是邪气。
云郡亭身着湖蓝大袖衫,回望他时眸中透着几分凉薄:“如今西康帝猜忌心甚重,你的职位不好调动。”
“来啊,坐下。”颜璟望着他,轻拍了拍身侧的蒲团,“咱们可以慢慢谈,筹码也可以加。”
云郡亭也不是真的要走,复坐于他身侧道:“跟着你干的都是些掉脑袋的大事,搞不好本王的命都没了。”
“哪儿能啊,王爷本就是成大事的。”颜璟斟了一杯茶,恭敬地递到云郡亭面前,眸中隐晦。
云郡亭没接他的茶,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盏:“如今你我皆被困樊笼,轻易翻不得身的。”
“日后之事谁能说得准呢?”颜璟搁下那盏茶,面上并无不虞之色,“过几日的七夕宫宴,你同我布个局?”
云郡亭瞥他一眼道:“先说本王能得到什么好处?”
“自然是”颜璟移了移身子,将双手搭在他的膝上,又偏过头枕上,“能得到我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枕边人。”
若即若离,真假参半。
云郡亭猛地一抬膝,躲得远远的,“那本王半夜醒来都要被吓得归西了。”
颜璟揉了揉下颌,生疼。
他老实正色道:“如今西凉外有三大边陲重将,内有四大清流世家。圣上让三殿下去了垣北,如今公主也要去翀南,实际上圣上是已经对边陲起了疑心,如今重用寒门也是要牵制四大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