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1 / 1)

秦亦临目光怅然地瞧着他,终是无奈地说道:“罢了罢了,只不过北秦局势复杂,你定要小心谨慎!”

云郡亭微微点头,神色坚定,“表兄放心,郡亭定会小心行事。”

“对了,我有一好友值得托付,他是个正直之人,日后你或许会用得上。”秦亦临搁了筷,徐徐道。

云郡亭闻言,面上一喜,忙拱手道:“多谢表兄!”

“你我兄弟何必言谢。”秦亦临摆了摆手,“他现任职于锦衣卫,日后你持盘龙玉佩前往卫所,他自会前来相见。”

云郡亭欣然应下,又连声道谢。

屋内一时静谧无声,少顷,云郡亭小心翼翼地开口:“表兄,有一事我心中尚且存疑。”

“你是想问,我明知问题出在哪里,为何不彻查?”秦亦临神色平淡,悠悠说道。

云郡亭颔首,道:“正是此事。”

“彼时圣上疑心颇重,对我猜忌有加,由于改革一事竟将我舅舅流放,老师罢官。”秦亦临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筷箸,眼中闪过一丝怅然,“我至此方悟,君臣之义当为先,父子之情,次之。”

未时刚过,天色骤变。

云郡亭自那清幽小院而出,手中执一柄油纸伞,踏入了翠影摇曳的竹林。秋风瑟瑟,落叶簌簌而下。

忽然,一抹身着袈裟的修长身影,悠然信步而来。

这人生得极为俊美,身材颀长,面上覆一薄纱,下面是一双灰蒙蒙的眼睛。

待那人渐近,云郡亭这才看清,来人竟是中玉。

他亦未多加遮掩,缓缓抬起伞沿,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静静地凝视着对方。

中玉依旧是那副温润儒雅的模样,修长的指尖轻握着伞柄,也微微将伞抬高了些许。两人擦肩而过,却又同时停了步子。

一片竹叶悠悠飘落,恰好落在两人身前。云郡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清冷:“原是中玉师父,许久不见。”

“翊小王爷,别来无恙。”中玉转过身,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转瞬即逝,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是宁王的人,云郡亭知晓他定不是来寻秦亦临的,那便是专程来寻他的,或者说是寻北秦三殿下的。

云郡亭眉头轻挑,毫无顾忌,直言道:“中玉师父似乎很意外?”

中玉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敛眸,神色平静,缓缓道:“那是自然。如今四国皆传,小王爷遇刺身亡,如今竟活生生地站在贫僧面前,怎能不让人意外。”

云郡亭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笑意,双手抱胸,冷声道:“哼,拜你们所赐,这一场好戏,竟连本王都被蒙在鼓里。”

中玉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眸之中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他身子微微紧绷,语气中带着一丝戒备:“小王爷,您此言是何意啊?”

“何意?”云郡亭往前迈了一步,双手握拳,神色凛然,“你在我的药里下了一剂猛药,害得我身子亏空。萧予慎派心腹来刺杀我,你竟然还问我何意?莫不是我还能冤枉了你们不成?!”

中玉紧蹙着眉,连忙辩解:“实在对不住,我也是被迫而为。可予慎,他绝非那般狠心之人!”

云郡亭满目哀戚,质问道:“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想狡辩?”

“我确实在你的药中添了猛药,可那也是被逼无奈之举,你的身子撑不了多少时日,不过是枉费一番心思,还要拖旁人下水!不仅如此,我还替予慎感到不值!”

中玉神色恳切,接着说道,“你可曾好好了解过予慎?你可知道他从前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你知晓他原本的志向是什么吗?你又清楚他为你做出了哪些牺牲?”

“他自小被人丢弃,幼时便游走于形形色色的人中,呕心沥血建立起了谨玉茶楼。他是怀着许多人的期盼,他们期盼有朝一日予慎能够登上宫阙!”

“可他为了你,放弃了许多东西,甚至多次忤逆自己的师父,几近决裂!”

“可……”云郡亭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起初,两位师父因你是东延皇室之人,对你多有不满,可予慎却执意护你,这些你都知道吗?!”中玉道。

中玉猛地凑近云郡亭,“还有,你可知他们为何那般憎恶东延皇室?只因他们的师弟,是被你父皇所杀!”

云郡亭想起那日的和尚,心中顿时一阵不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们千方百计地想要取我性命?”

“予慎不是这样的人,他绝不是……”中玉连连摇头,脸上满是不解与无奈。

他也不知,事情为什么到了这般样子。

“多说无益,如今我谁的话都不信。”云郡亭微微仰头,强行将心中酸涩之感压下,“你此番前来,遇到我是意外,也并非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些吧。”

中玉心中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便听云郡亭又道:“户部的银子,除了落入乡绅与地方官员之手,还有一部分,进了抒尘寺。”

“人人皆有苦衷,云郡亭,你不明白。”中玉无奈地叹了口气,灰色的眼中满是沧桑。

“不管有什么苦衷,银子确实进了你们的口!”云郡亭上前一步,声色俱厉。

“云郡亭,宁王远不及你与霁王。他一出生便无父无母,自幼便进了军营。岭西的军饷屡屡被克扣,北和帝却全然不管,根本没人在意他的死活。”中玉微微低下头,神色哀伤,声音也变得低沉。

云郡亭拂袖愤声道:“这岂是推脱之借口!”

中玉悲戚难抑,声泪俱下:“云郡亭,天下之人,谁能无半点私心?我并无意与你争这对错是非。我原本只求景明能安然于世,仅仅如此,仅仅这般……”

“此事,我必彻查至水落石出!”云郡亭神色冷峻,不置可否。

他言罢,转身提步便欲离去。

“且慢!你可知我为何还俗?”中玉疾声唤住,又猛然咳嗽几声,“岭西的惨状你亦曾亲眼所见,我佛慈悲,可从不眷顾我等!佛祖既渡不了世人,那我便踏出一条济世渡人的路。”

“你在救北秦,我亦是。不过是立场有别,行事之法不同罢了。”

云郡亭闻言,缓缓回首,目光如霜,冷冷道:“你自身尚在尘世挣扎,连自己都渡不了,又怎敢奢谈普度天下之人?”

话毕,云郡亭执伞转身,缓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