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犹厌的指尖死死扣住桌沿，双眸猩红地盯着从门外迤迤然走来的云郡亭，道：“好你个翊王，你上次谋反朕对你网开一面，此番你竟还要犯上作乱！”

“犯上作乱的人是你！”云郡亭宽袖一甩，半卷圣旨便到了云犹厌眼前，“兄长可认得此物？”

云犹厌睨了一眼，道：“一而再再而三地伪造父皇遗诏，你们可知这是重罪！”

云郡亭看向门外，“尔堇，你来说。”

尔堇从门外迈进来，冷峻的脸低垂着，先是对云郡亭行了一礼，又对诸位老臣道：“诸位大人，当年还是太子的云犹厌勾结付衎、尔承等人篡改先皇遗诏，是奴才亲眼所见！”

“后，尔承前去冷宫销毁遗诏，但因仓促，还未等遗诏焚完便已离去，故此残卷才能到奴才手中。可奴才人微言轻，稍有不慎便会尸骨无存，这才静候时机。”

“奴才知付衎一党贪墨饷银良久，便与翊王殿下联手布局，将付衎扳倒，不料殿下受到牵连被幽禁府中，是以，奴才才想将真相公之于众。”

“好、好啊！”云犹厌扫过屋内众人，“朕可是天子！你们休想凭伪造的半卷遗诏就能颠倒黑白！”

齐汀道：“圣上失德，为还东延太平，我等不得不出此下策！”

“是否为伪造，可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云郡亭将残卷举到复岫等一干老臣眼前，冷声道：“付衎手中之残卷确是伪造，但此卷正是先皇遗诏，还请各位大人验明！”

复岫并未查看，事到如今，是与不是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尔承缩在角落，吓得半句话都不敢说。

“兄长，父皇当年重病是你下的毒吧？”云郡亭将残卷收起，交由身后的萧予慎。

云犹厌道：“翊王可真是得了失心疯了，朕怎会毒害父皇。”

沈端律自人群中走出，将袖中的证词展开，高声道：“此乃付衎赴死前所递供词！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东元帝云犹厌篡改遗诏，毒害先皇与翊王一事！”

复岫接了证词，搁在眼前细细查看。

紧接着，云郡亭又高喊道：“宋翯！”

只见宋翯从外面走来，衣袂飘然，宛若谪仙，持手书一封，对众人拜了一拜。

众人心下一惊，却不敢多言。

“在下宋翯，庆帝二十三年状元，现任刑部侍郎，多年来随侍东元帝身侧。然东元帝云犹厌，毒害先皇、篡改遗诏在先，纵容付衎一党，残害忠良在后。这些年在收集证据皆在此，还请各位大人过目！”

“宋元书！”云犹厌怒不可遏，“就连你也背叛朕！”

宋翯垂下眸，淡然道：“天理昭昭，您所做之事人神共愤，为还东延太平，翯不得不出此下策！”

“兄长还有何话要说？”云郡亭气定神闲地望着他，问道。

云犹厌不语，事到如今他也看出自己大势已去。

云郡亭踱步至他面前，“兄长在盘算什么？事到如今，您也该认罪了，虽不考虑考虑自己，但也要想想……”

云犹厌蓦地想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他：“你要做什么！”

“许妃娘娘已有两月身孕，如今正在玉阳湖边赏花，臣弟已让虞恪将湖边围了，以护娘娘周全！”云郡亭直视着他，低声道。

云犹厌收紧的指尖缓缓放松，虚虚地搭在桌沿上，“你不用拿她威胁朕……”

云郡亭浅笑着问：“那兄长认与不认？”

云犹厌阖上眼，“事到如今，我还有的选吗？”

他猩红的眸子扫过殿中众人，最终落到云郡亭身上，“朕与你有话要说，让他们都出去！”

云郡亭也想知晓当年之事，于是道：“尔堇，请各位大人出殿，再请玉阳湖边的重臣至殿外等候。”

尔堇恭敬应下，连同一众小太监将众臣请出殿内，而后看向角落中的尔承。

他对云郡亭道：“殿下，此人心肠歹毒，断然不可留。”

“杀了。”云郡亭眸中并无半分波澜，仿佛只是一句随口的话。

“是！”

尔承狼狈地后缩，“别！尔堇！你我是同乡，若是没有我你早就饿死在临京的巷中了！”

尔堇拔过萧予慎腰间的佩剑，在尔承的惊恐中步步紧逼，最终将他逼至角落，而后手起刀落，鲜血溅染了他的眼角。

“当年是你诓骗我入宫，这份情我算是还你了。”说罢，他将剑还给萧予慎，迤迤然离去。

殿门缓缓闭合，骄阳透过缝隙照在云郡亭的面上，昏暗的殿内是属于他们的恩怨。

云犹厌缓步挪向龙椅，“昔儿……是你的人？”

云郡亭瞧着他端坐在上面，面上轻蔑地说道：“今日她召集朝内官员及其家眷入宫赴宴，你早该猜到的。”

“她真的有了身孕？”云犹厌仿佛失了魂，闷声问道。

云郡亭道：“是。”

云犹厌扶额苦笑，显得格外悲戚，“她整日一碗一碗的避子汤药下去，朕还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怀朕的孩子。”

“你放心，稚子无辜，只要她愿意将孩子生下来，我定然不会赶尽杀绝，也不会让孩子步了我的后尘。”云郡亭扶着桌沿，冷冷地看向他。

云犹厌瘫坐在龙椅上，痴痴地看着地面，“是啊，稚子无辜……”

他蓦地想起幼时的云郡亭，小小的一个人儿，整日乖乖巧巧地跟在自己身后。

云郡亭想问他恨不恨许昔，但最终没有问出口，而是问道：“你这样为她，真的值得吗？”

“值得吗……”云犹厌讷讷地重复一遍，眼眶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