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1 / 1)

早上六点,审讯室只亮着一盏白炽灯。

蔡翔一言不发,直勾勾望着被铐在桌面上的双手。

40多个小时前,他还开着限量超跑驶进金融街,从笔挺的裤脚、到精致的袖口、再到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浑身上下一丝不苟,每个细节都散发着精英气息。

而现在,他衬衫皱皱巴巴,下颌上也冒了一圈淡青的胡茬儿。

“如果这些资料公开,你明天就会被金融街排挤,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恰恰因为这个圈子里都是无耻混蛋,谁让你心地善良,身家清白呢。”

尹铎冲着单面玻璃窗一招手,几秒钟后一位警员走进来,咔嚓解开了蔡翔的手铐。

蔡翔只揉了揉手腕,整个人依然无精打采。

“你外祖父拥有康递银行30%的股份,父母是临陵最大的农场主,还有家族信托基金,所以你对钱没那么深的执念,不然也不会连续四年拒绝进朱砂的精英组,”尹铎松了松领带,拉开桌对面的椅子坐下去,“现在情况不同了,你新婚不到两个月,妻子宫外孕,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是什么,但顾偕和朱砂做的孽,凭什么你来背锅呢?”

律师不在场,蔡翔对一切充耳不闻,目光呆滞涣散,消极抵抗着尹铎审问。

“我听说,你为了海豚生鲜那批果蔬和朱砂大吵一架,从那以后你就开始休假,”尹铎将认罪协定文件推到蔡翔面前,“我就不废话说你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了,但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所以给你最好的协议。”

尹铎衬衫卷到手肘处,侧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果然事业是男人最好的春药,从慈善夜晚宴距今结束过去了几个小时,他一分钟都没睡,仍然神采奕奕,眉宇间满溢着自信和张扬要是被检察长看见,一定会压他去做个尿检,看看他是不是嗑药嗑得兴奋过头了。

然而蔡翔始终无动于衷,眼底血丝密布,看上去憔悴又虚弱。

尹铎不再废话了,倏然起身,冲单面玻璃镜后招了招手。

两个警员进门,一左一右薅起来蔡翔,从背后给他戴上了手铐,压着他离开审讯室。

“蔡先生”

尹铎蓦然开口。

两个警员按住了蔡翔,三个人站在门口同时回头望去。

“最晚到后天早上六点,你开口,我撤诉。”

凌晨昏暗的灯光照在尹铎侧脸上,从眼梢、鼻梁到下颌勾勒出一道冷冰冰的暗光,他瞳孔深处亮着坚冰般的光芒,直接刺进蔡翔那遍布血丝的眼底。

“六点,就到六点,过了时间,你将面临22年监禁和9亿圆罚款。”

砰一声审讯室大门关闭。

尹铎大步流星穿过充斥着泡面、香烟和咖啡三者混合气味的大办公室走廊,通宵加班的助理检察官们忙得人仰马翻,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中偶尔夹杂着几句脏话,场面极度混乱。

经过走廊拐角,迎面只见薄兮踩着高跟鞋急匆匆走来。

“老大,”薄兮一点头,递来一份文件,“办好了!”

“廖法官这么容易就同意了?一辆游艇而已,”尹铎哗啦一声翻开资料,俊朗的眉梢微微挑起,“你用了什么手段?”

薄兮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合法手段。”

“好吧,”尹铎心情不错,似乎感觉非常有趣,忍不住又感慨道,“你应该多笑笑。”

薄兮先是一愣,旋即移开了目光,手指局促地捏了捏衣角。

“深蓝怎么样了?”

“一团乱麻,”薄兮回过神,“我有个同学在深蓝的合规部,听说大半夜的全回去加班了还被顾偕臭骂一顿。”

“合规部?把一群事后诸葛亮叫回去有什么用?发紧急公告吗?这两天撤资的威胁听了不少了吧,有个‘喵’用,”尹铎啪地把文件拍回薄兮手里,又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一会儿把这根‘稻草’给深蓝送过去,只要朱砂着急向市场证明一切还在她掌控中,那就离她失控不远了。”

裙2叁伶六久2叁久六,2020*07*12 19*54*53整

“芒屏的分析师升级了对青庆石油的评估,他们认为可能会涨到70圆,现在变成了‘强烈建议买入’,对我们做空非常不利。而且五分钟前经纪人打电话问我们要回股票,如果现在割肉的话,我们会赔5000万,下午再脱手可能就得赔6000万了。”

“我挑出了蓝航不盈利的航线和多余飞机,发现折旧数字有变动,之前以为高分子部门是个烫手山芋,但其实它是个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我约了丹河、莫英还有四五家公司谈收购,但今天早上他们全部取消会议,我需要离开几天去搞清楚高分子部门到底怎么回事。”

“上周范忠先生答应投入深蓝的七千万今天早上流向了开源资本,于婉莹、杨仲微还有卫曲民也都如此,另外,警署退休金、消防署退休金和教师退休金要求最迟明天晚上和您面谈,否则就撤资。”

“德重银行、冬鹰银行和爱世界银行都拒绝提高我们的杠杆,本来量化部门有一个套利机会,要是三天内不能锁定杠杆率,我们就得眼睁睁错过赚一个亿的机会。”

“大御城、外婆湾和泛海控股对深蓝提起了反垄断诉讼,我们大概有三个亿的资金被冻在里面了……”

精英组五人在办公桌前一字排开,每张脸上的神情各异,但眼底都闪烁着相同焦灼的微光。

众人视线尽头,朱砂后腰靠在办公桌边沿,苍白的面容上阴云密布,一手托着手肘,一手摩挲着下巴喃喃问道:“今天早上还能有更糟的消息吗?”

朱砂的语气还很平静,精英组几人交换个眼神,刹那间看懂了彼此眼底的疑惑。

一般来讲红皇后笑得越灿烂才越可怕。

朱砂就像戴上精致华丽的古埃及面具,将所有疑虑、焦灼和沮丧都藏在黄金面具下,只用嵌满宝石的虚假笑容应对一切包括是自己人的精英组。

唯一能见到她真实面容的人,只有她的恩师基金教父顾偕。

偕神从不现身深蓝的庆祝场合,一来因为他确实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二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场大家都放不开,所以只派朱砂去走个过场,让她说两句场面话,自己就悄悄买单离开。

经常有加班的人透过落地玻璃,看见偕神和朱小姐两人在办公室里对酌,他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没有亲密举动,甚至有时候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酒。但那种姿态如同有一堵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俩人与全世界都隔开,也没有一个人能闯入他们的小天地。

然而从慈善夜结束的凌晨到现在,这八九个小时里,朱砂仿佛主动从神坛走下来,把面具搁在冰冷王座上,对着精英组这五人全然展示出她的负面情绪。

这倒不像成年人崩溃到情绪失控,更像是她愿意向他们卸下伪装,冲他们打开了自己。

“朱小姐!”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适时响起,白清明哆哆嗦嗦的声音传中来出来,“法官刚下了文件,禁止保释蔡先生……”

朱砂眼皮一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为、什、么。”

“因为蔡先生的新婚妻子是外籍,且他一直停在维多利亚港的那辆游艇昨天开到了南离今湾,法官认为他有畏罪潜逃的嫌疑,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