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咔哒关闭,四个人保镖负手站在门前,打手们从各自房间里探头探脑向这边张望,但对上专业级别的保镖,没一个人敢上前找死。
男人道:“对不起,我代那个不肖子向你道歉,没想到他会来打扰你。”
往日喧闹的走廊突然安静下来,房间里一片死寂,顾偕耳鼓里仍然有幻听的杂音。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关注你,我那两个混蛋儿子都不成器,所以我想知道你会自然生长成什么样子。你母亲去世那年你才七岁,你在大型超市的手推车里攒硬币,接着发现了停车场的收费漏洞,然后又找到了油价差价……干净合法地养活你自己,你真的很出色。”
男人虚弱地靠在轮椅里,整张脸浮肿发青,呼吸管还插在鼻孔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杂音,只有说到最后时,浑浊的眼底倏然浮出一线暗光,甚至语气也渐渐有了一丝生机。
然而,少年顾偕一言不发,脸色森然冷漠,没有丝毫触动。
“我时日无多了,能不能当作满足一个陌生人的临终愿望,陪我走一走?你应该看看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放心,我绝对不会要你在那张可笑的捐赠书上签字。”
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听起来像是有很多人正从楼下快步往楼上,长棍长刀相碰发出铮铮声响。
“或者说,我帮你从这里走出去,我知道麻烦是你那个姓陈的朋友惹的,但你在这里困了十天了,”中年人的语气放低说道,“你只是坐上我的车,离开这条街后只要你要开口,我随时停车放下你来,你不会欠我什么,就当我为那个混小子向你道歉。”
顾偕略微侧身,往窗外望去,只见楼下前后停着两辆黑色宾利,马仔混混们越聚越多,蓦然仰头与顾偕的视线相撞。
几分钟后,破败大楼前人头攒动,顾偕在一片炙热的注视中钻进车后座。保镖上车,司机打火启动,然而这时,一个魁伟雄壮的光头男人却将砍刀扛在肩上,单脚踩上车前盖。
气氛一瞬间拉紧,所有马仔握紧了手里的武器,保镖们也掏出了手枪。
“豪哥!”手下举着手机,“二爷来电话了。”
光头男人接过手机,“嗯”了两声,旋即眉头一皱,退到一旁让开路,抬手喝道:“放行!”
两辆宾利车穿过拥挤人群,迎着烈日白光缓缓驶向街口。远处摩天大楼高耸入云,错落的窄巷、肮脏的小巷、破败的公寓大楼都被甩在身后,无数道灼热目光相送,这场景确实像贫民恭送王子回宫。
行至离开下城区的第一个红绿灯路口,司机踩下刹车稳稳停在白线后,顾翰儒瞥了一眼身旁,少年冷漠地望着窗外,没有说要下车。
顾翰儒的肩颈终于放松下来,嘴角也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车驶上高架桥,向着郊外疾驰而去。蔚蓝的海一望无际,两侧树林飞快向后掠去逐渐模糊成绿影。
汽车驶过“龙首山,私人领地”的牌子后,车速降了下来,两座别墅在视野中渐渐放大,离山顶越近,草坪越是开阔。
不远处,一群精美的娃娃在草地上开茶话会。金漆瓷盘摆在碧绿草地上,娃娃们穿着精致的公主裙围坐一圈,头顶王冠的钻石在阳光中熠熠闪光。
顾偕眉心一动,只见其中一个娃娃端起了茶壶?
他仔细一看,原来那不是等身高的关节娃娃,而是一个漂亮精致的女孩子,皮肤白得像雪,头发与眼睛乌黑,梦幻泡泡四处飞舞,像童话中走出来的公主。
女孩子若有所感地一抬头,透过车窗,冲顾偕甜美一笑。
宾利车停在别墅正门前,司机下车拉开车后门。顾偕钻下车,等在一旁,保镖将顾翰儒的轮椅抬上螺旋式的百级台阶,顾偕安静地跟在顾翰儒身后,然而走到别墅建筑空隙间,突然愣住了。
别墅建在荒山顶端,正面未经修饰野蛮生长的绿树,背后却是一大片浓蓝的海,海里停泊几艘白色大船。山坡悬崖上烧着漫山遍野的英国玫瑰,灼灼红色一路缭绕到峭壁之下……碧绿、赤红与深蓝这三种颜色组成一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猛然闯进顾偕眼底。
后来的很多年岁月中,他一做梦,便是这一片深蓝。
以下不收费
后面还有(下),稍微晚点,还在校对。
为了剧情完整提前更新明日内容,今天更新字数8000+,明天周二不更新,周三晚上20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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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偕眼前一片模糊,意识混沌不清,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但那声音仿佛隔着海水般含浑不清。
“动不了?药劲儿还没过呢,那先给你来一针强心剂吧。”
针头扎进胸口,犹如死神镰刀劈开了心脏,顾偕猝然睁开眼皮,赫然跳入眼中的是模糊的色斑光晕,旁边是心跳检测仪器?自己身下是手术台?……还有无影灯?
“你想问这里是哪儿?”
顾偕的视线勉强集中,只见一个年轻男人居高临下地站在手术床前望着他。
“很明显啊,是手术室,一会儿老头子会躺在这张床上,把你的肾放进他的身体里。”
男人紧紧盯着顾偕的脸,唯恐错过了顾偕脸上精彩的表情,但让他失望的是,顾偕没有任何表情便消化了这个信息,静静闭上眼,将注意力集中到呼吸上。
“你说你那天要是老老实实收了钱多好,现在还能保一条命。”男人手肘搭在工具台上,斜靠着手术台,叹息道,“我们家族有病史,血型难配,我和我哥以后也可能需要换肾,所以,你的左肾给了老头子后,右肾先保存起来。”
这时,顾偕睁开了眼睛,少年英俊的面容看上去非常平静,不知怎地却看得男人头皮一麻,那凌厉的眼神仿若化作枯爪,紧紧扼住了男人的咽喉。
男人吞了口唾沫:“干吗这么看着我?给钱你不要,非得让老头子打感情牌,和你那个卖逼的傻妈一个德行,他带你看别墅、吃顿晚餐、为你准备个房间,你就美得以为你也配姓顾了?”
手机叮咚一声响,男人低头扫了一眼:“行了,老头子马上来了,我就是来和你道个别的,免得你稀里糊涂就变成鬼了,断头饭也吃过了,准备上路吧,弟弟。”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停步冷笑道:“老头子当年没把你射在墙上,这是冥冥中注定了你得给我们父子当肉罐子养着这颗肾……我操!”
男人转过身,睁大着眼,低头向下看,一把手术刀赫然扎进他的大腿。
顾偕不知何时竟然悄悄爬下了手术床,为了手术方便,他的衣服被脱光了,此刻浑身赤裸,深浅不一的疤痕伤口遍布其身。
烈性麻药让他的身影依旧摇晃,但惨白灯光当头打下,衬得他眼底淬着锋利的寒芒,如同从地狱爬回来的修罗恶鬼。
“妈的!”
男人被剧痛激怒,大手钳住了少年的脖颈,顾偕不过十四岁,体内还有未消化的麻药,站稳尚且吃力,对抗行动力完全的成年男人相当费劲。
此时此刻,他就是一头被逼到绝路上的野兽,力量再悬殊,也要殊死一搏。
两道翻滚撕扯的影子映上雪白的墙壁,两人扭打到一起,哗啦啦落地灯碎了满地,男人摸到一片玻璃碎片,毫不犹豫地往顾偕身上刺,顾偕肚子上插着玻璃碎片痛苦地翻过身,手臂一抡,工具台上手术刀、钳、锤叮叮咣咣掉了一地,他摸到了一柄手术锤,竭尽全力朝男人脖颈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