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定价多少?亲情定价多少?仇恨定价多少?魏氏家族会出一份账单给朱砂。
“明天是表外公的葬礼,趁着全家人都在,我会临时召开一次董事会,这一次应该是除了我表舅以外全员同意接受深蓝收购。”方成舟道。
朱砂点头:“辛苦了。”
方成舟久久凝望着朱砂,神色平静自然,脸上看不出一丝悲拗或仇视甚至眼底隐隐露着强硬的精光。
“有关蓝航财务审计、资产清算等后续安排,我们尽快约一下时间。”
“这是我秘书的联系方式,”朱砂从手包里抽出一张白清明的名片,“他会和您的秘书对接好。”
“好,那朱小姐再见了。”
蔚蓝航空这场收购案,以深蓝资本收购债权开始,双方在董事会事会剑拔弩张,方成舟借张霖之口激怒深蓝的敌人,组成了“复仇者联盟”,开始对深蓝控股的成桥运输反向收购,于此同时蓝航向法院提起诉讼,阻止朱砂继续收购蓝航股票,初审结果是双方打了个平手,深蓝可以继续收购蓝航的股票,但没有董事会的投票权。
条条大路通纽港,正路被封死就只能走旁门,温时良动员了魏氏家族的持股者,能收买的收买,不能收买的威胁,威胁不到的……那位脑回路不正常的小魏先生竟然被他招安了。股东大会如期举行,全员通过改选董事会的提案,当场解除了蓝航创始人魏毅屏之子魏兆硕的现任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的职务。
这场战役到了这里已经接近尾声,万万没想到,年近九十高龄的创始人听说公司易主的消息后,突发脑溢血,当场身亡。
鲜血将如散沙的一样的魏氏家族凝聚在一起,同仇敌忾反对深蓝资本的收购行为,坚决遵从创始人的遗志,将蔚蓝航空公司永远流传下去。蓝航向纽港市向荔塘区中级法院上诉,要求立即中止深蓝的票权与收购行为。
同一天早晨,收购案再次峰回路转,资本撤离的消息惊慌了市场,持股人纷纷抛售股票,让蓝航股价跌停到不得不暂停交易。而这次暴跌让魏氏家族的持股人看清了股票的价值与梦想的价格。
人生际遇无常,谁能想到这样一场你死我活的收购与反收购,竟然在三言两语的问候中和平地落下了帷幕。
方成舟转身朝门口走,走了两步却又迈回来,黑洞洞的瞳孔深深盯着朱砂。
法庭装修多年来一直套用一个模版,对着大门的正前方是法官桌,一左一右是证人席,国徽就高高悬挂在法官头顶的墙壁上,在秋日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铮铮白光。
“这句话绝对不是威胁,而是提醒,您这几天出入最好都带保镖,我表弟那个人脑子一直不清楚。”
朱砂迎上了方成舟的目光,日光暖烘烘烤着背部,然而一股阴森森的凉气却顺着脊柱一节一节攀上了后脑。
方成舟眯眼,目光深深:“他这几天的一直念叨,你杀了他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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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知道慈善宴很重要,但是康爱医院那个骨癌二期的小女孩病情急剧恶化,很可能熬不过这几天了,我今晚必须陪她做完小梳子,”柏素素双手各拎着两个沉甸甸购物袋,偏头夹着手机迈正出电梯,“下个月还不是有黑珍珠慈善夜吗?”
购物中心的电梯间宽敞明亮,地下停车场的灯光却昏暗得如同迈进另一个世界。
“我现在就在商场,一点彩色珠子而已,我已经买完了,正往回走呢。”
柏素素步履匆匆,和电话那头争执着什么,但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瞥见身旁一辆车的侧视镜,整个人无声地一震。
她低声道:“好像有人跟着我。”
“什么?”电话那头响起惊慌失措的女声,“您您您在哪儿?身旁有没有保安?什么人跟着您!说了多少次让您出门带保镖!”
柏素素低声呵斥:“别吵!”
停车场拐角布满了凸透镜,柏素素静静朝前走,眼角飞快的一瞥,只见镜中一道猥琐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跟在她身后四五米处,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暗,一辆车从他背后经过,映亮了那布满血丝的眼底。
柏素素脑海中飞速回忆着这张脸,却没有任何一点零星记忆与之匹配。
仇人还是陌生人?劫财还是劫色?随机杀人?临时起意的抢劫?还是久经预谋过的强奸?
心脏在胸腔内猛烈地跳动着,全身冰冷发颤,凉飕飕的血液唰地涌上头顶。柏素素强行压下喘息,稳步向前,不敢快走怕,生怕惊动了身后的跟踪者,同时也不敢太慢,又担心被他追上。
她踩着高跟鞋,行动不便,跟踪者始终跟在身后四五米的距离,她稍快,他就快,她稍慢,他就慢。
他在犹豫什么?在衡量她是不是一个合适的猎物?还是没有决定要不要实施犯罪?
柏素素感觉自己就像个被猎人玩弄在鼓掌之中的素食动物,猎人享受的不是杀戮,而是猎物的恐惧感。
她凭着直觉朝停车的地点走去,脑海中检索着反绑架知识,被人跟踪时要不要往自己的车里走?
去的话可能会被歹徒挟持,更方便被转移。不去的话,她又能走到哪里?
“太太?太太?太太你还在吗?那个人还跟着您吗?”
“跟,你先报警。”
就在这时,柏素素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心脏怦怦快要跳出了嗓子眼,不经意间她走到了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处车道上,眼角余光瞥到雪白的墙壁,只见一道狰狞恐怖的影子,冲着她举起了破碎的酒瓶!
“嘀”
柏素素还未来得及失声尖叫,身旁响起了尖锐刺耳的鸣笛声。
一辆白色奔驰SUV正朝她驶来,车前大灯在昏暗的停车场犹如等瞪着双眼的怪物,刹那间,柏素素脑海中一片空白,猝然紧缩的瞳孔中车灯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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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国是律师的天堂,屁大点的小事都要请律师调解或诉讼。法院里总是人满为患,没走几步就能看见一名西装革履的律师,还没上庭的律师反复提醒当事人不要回答哪些问题,刚下法庭的律师或者被当事人或拉着手感谢,或者客户急赤白脸地指责,还有些穿着不合身西装的律师见缝插针地发传单,满世界都是惹人讨厌的律师。
朱砂视线落在人群中一张张表情各异的面孔上,似乎在寻找或者说期待着什么。可能走过下一个拐角,会有双笑吟吟的桃花眼躲在眼镜片后闪烁着微光,半真半假地问候一句:“朱小姐,好久不见”。
该死的律师主场。
远处走廊上人影憧憧,隔着人群,朱砂一眼就看见了顾偕。这个男人的气质绝伦,一身黑色西装勾勒得他身影挺拔修长,侧脸线条清晰硬朗,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强势冷漠的气场,单单站在大厅里,从旁经过的路人纷纷投去目光。
朱砂从走廊深处走来,顾偕背对着她,手机贴在耳旁似乎在打电话,紧接着他挂了电话,面容上有些急躁,嘱咐了温时良两句,都没来得及与律师宁天辉握手告别,匆匆转身走向了门外的烈日白光。
朱砂眼底暗了暗,但在迎上宁天辉目光的一瞬间无缝切换到了“笑面鲨”的模式,眼梢眉角藏着淡淡笑意,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是教科书级别的完美。
宁天辉,约莫四十岁,相貌英俊,身材挺拔。曾效力“四大”之一的旗哲律所,亲手促成了几桩如雷贯耳的大收购案,五年前自立门户后,一直是深蓝的合作伙伴,又在顾偕的弑父之战中漂亮地打赢了几起敌意收购,在与迪缪缪公司的官司中夺得了“地表最强法务”的称号,一时间身价与人气倍增,在顾偕结婚后,自然而然成为纽港市排行第一的黄金单身汉。
“再次感谢您为我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