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时楚生还要说什么，突然不远处传来了王叔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青年一瞬变得有些慌乱，来不及多想，他立刻弯下腰拽住了沈祁的胳膊：“起来。”

他用的力气大，沈祁被他拽起来时脚步都踉跄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时楚生轻咳了一声，泰然自若地与王叔投射过来的目光对上：“王叔。”

王叔昂了一声，他手里还端着一盘菜，顺便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走廊这地方这么小，你们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干什么呢？”

“啊……额……”时楚生还没想到什么借口，旁边讨厌的沈祁就已经贴了过来。

“没什么。”

“你……”时楚生被他气得连额角青筋都突突直跳。幸好王叔没再说什么，只是随意问了两句就离开了。

王叔一走，时楚生便立刻把沈祁推开：“沈祁！别以为我不会生气！”

沈祁没应，青年便看见他抬起头来，接着轻笑一声。沈祁从他身边慢慢地直起身来，时楚生旁边投下的光线被这么一挡都挡完了。

他看着比他高了一大截的沈祁，又突然回想起刚刚跪在他脚边时和他大腿一样高的沈祁，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沈祁这次回来，他比十九岁的他更高了，也……时楚生抬头，目光落在了男人凸起的喉结上。也算是更成熟了吧。

在这一瞬间，时楚生突然意识到了站在他面前的沈祁不仅是他的弟弟，也是个货真价实的，比他高了一头的男人。

还是一个由他一手带大，自称从小时候就喜欢他的男人。

也许是时楚生盯着他的目光太刺骨了，沈祁突然低头，漆黑的眸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颜色。时楚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脊背却撞在了后面冰凉的墙上。

冬日的黄昏很短。灰白墙皮剥落的狭长走廊里，最后一缕金红色余晖正从窗间铁栅里溃退，他们隔着半筐蔫白菜的影子看着对方，直到两人的呼吸都无可救药地纠缠在一起，在冰冷的空气里凝结成细小的水滴。

时楚生突然想起了陈儒生对他说的那句话“他不行的，对你也不好。楚生，我认为你应该更适合更温柔更包容的人，至少也不应该是沈祁啊。”

陈儒生对他的喜欢，时楚生从一开始早已清清楚楚地明白了。无论是从物质抑或是从情感来说，陈儒生都是一个不错的交往对象，只不过面对这份热烈的爱，时楚生只能抱歉。因为他无法回应。

可能正是因为喜欢他的这个人太好了，时楚生才无法给予他回应。

陈儒生这个人温和，斯文，儒雅，是很很多人心里的理想对象。但时楚生不喜欢他，在他看来，因为愧疚而给予对方的爱情是无异于对他人的二次伤害。

所以他之前已经拒绝了他一次。

陈儒生这次给他的劝告，无非是以一个多年老友的角度为他真心实意着想，但时楚生却罕见地反驳了。

“儒生哥，首先沈祁真的没有与我交往。”

时楚生抬起头，他的语调安静平和：“其实我觉得沈祁已经很好了，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幼稚，他看着他，再补充了一句，“和以前相比吧。”

“他以前做事确实有些极端……”时楚生慢慢地说，“而且以前他做出这些事情也不完全怪他，主要是我这个哥哥的问题。我时常在想，假如我当年及时看出他的问题，和他多沟通他是不是就不会那样做呢？”

“他现在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对我也挺好的。而且你不知道，”时楚生唇角无意识地弯了一下，“沈祁可是很厉害的。我对商业不太了解，但是我知道他在美国那边真的很出名。”

陈儒生看着他。他一时感到自己所有的话语被时楚生堵在了嗓子里，最后他还是说了句：“……楚生，可是你要清楚，一个人有多大的成就和他的人品是没有关系的。关于沈祁，我还是不放心他。”

“……没关系，我自己养大的弟弟，我还不清楚吗。”时楚生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他眼眸一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顿生点点笑意：“而且我不是还有你嘛，陈儒生。”

陈儒生忽然觉得压着自己心口的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放下了。他看着旁边坐着的青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语气轻松：“我知道了。”

让他开心就行了。这不就是自己原本的愿望吗？

后来的时间，时楚生懒得再看沈祁耍赖皮，于是自己一个人去厨房帮忙去了。沈祁原本也想跟过去，但很快就被王叔一嗓子吼了出来。

“我这厨房太小了，可装不下你们俩这两贵客，”王叔把他赶了出去，“你去去去，我要你哥一个人就行。”

沈祁往厨房看了一眼。青年头都没回一下，他腰身上拴着松松垮垮的围裙，正在咔哒咔哒地在那里切菜。他语气瞬间冷了下来：“那你凭什么让我哥做？”

王叔看着他，接着送给他一个白眼：“你我不清楚，你哥我还不知道吗？以前的饭难道不都是你哥煮的吗？你都没动过手吧。”

“……”沈祁哑了两秒。好像真是。

就这么愣神的几秒钟，王叔已经把他从厨房推回了客厅。小老头力气大到可怕，直接把沈祁按着坐了下来：“你就好好坐着吧，祖宗。”

沈祁：“其实我也会……”但王叔没听他辩解，直接离开了。

“……”

他一个长手长脚的大小伙子委委屈屈地蜷在老头那张又破又小的沙发上。客厅里安静得慌，唯余从厨房里传来两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沈祁突然觉得有些失落。

他刚刚，为什么不回头看我？

窗边的太阳渐渐落下，一切事物都逐渐淹没在灰色的阴影里。时楚生端着菜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沈祁插着手站在门口，用着英文跟电话里的人快速地交流着什么。

他语速很快，时楚生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投资”“策略”“股东”之类的，之后的就被沈祁一笔掩盖过去。他没有打扰他，而是把菜轻轻地搁在桌子上。

他的动作很小心，但是还是被站在门前的沈祁听到了。时楚生便听着他对电话里的人说了一声“回见”，然后便朝着他的方向转过头。

“哥哥？”

时楚生的手默不作声一顿。也许是刚刚在打电话的缘故，沈祁的眸子便无端显得有些锋利，带着说话的语调都有些冷淡。

沈祁轻咳一声，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刚刚在打电话。”他把手机随意甩进口袋里，朝着沙发走了两步便被青年叫住了：“对了，这么久我还没有问你，你在美国的公司不要紧吗？”

“没事，”沈祁靠着他身边坐了下来，“那边有亲信在帮我运行着，而且我本来也没有什么继续留在国外发展的打算。”

“你……”时楚生看着他。换做以前他可能还有些不确定，但是现在他可以肯定沈祁就是为了他留下来的。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能轻飘飘地叹了声气：“我知道你那边很忙，但你每天可以不用陪我跑来跑去，别光想着我。”

“我没有光想着你，只是真的想回来了，”沈祁说，“而且我赚钱本来就是给你花的。”

他这句承诺来得太当然，就像一串滋啦滋啦的电流猛地从他脊背上划过，时楚生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胡话呢。”

“这不是胡话，”沈祁拉住他的胳膊，“哥哥，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难道我的承诺在你的眼里就是过家家吗？其实不是你想的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