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气，屏着气把那些难吃的药片尽数咽了下去。视频的进度条滚动到了尽头，手机自动切换到了下一个视频。

入目是一片黑暗，只有一边的窗户开着。外面稀稀疏疏的月光投了进来，洒在眼前人静静躺着的身体上。

摄像头抖了一下，接着自动切换在熟睡的人的脸上。那人纤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嘤咛这人赫然就是他的哥哥时楚生。

雪白的被单盖在他们之间，就像在他们身上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雪。举着手机的人窸窸窣窣动了一下，开着相机的手机离青年离得更近了，近到他能看清青年颤动着的呼吸与脸上细小的绒毛。

拍摄日期是六年前，他和时楚生在一张床上睡的时候。

沈祁猛地放下杯子。进度条走到尽头，他看见他偷偷拍下的又一段视频。视频里的画面剧烈抖动着，他看清那个青年站在厨房里，粉色的围裙松松垮垮地拴着他的腰。头顶上的抽油烟机安静地运转着，青年头顶上的碎发也因为风力飘动了起来。

接着下一条，还是时楚生。

沈祁曾经拍了很多时楚生的样子。他睡着的样子，他做饭的样子，他笑起来的样子，他开家长会的样子，他被摁在吧台上哭泣的样子，以及他垂下眼睑，万分厌恶地说我恶心你的样子。

沈祁退出视频。他的手指沿着屏幕往下一翻，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时楚生。他的哥哥，这是他的哥哥，时楚生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以前是他，现在是他，将来也是他。

他曾经被时楚生赶出他的房间，一个人在自己的床上睡过。他一直很怕黑，就是这种照片视频支撑着他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晚上，度过纽约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

沈祁又想到了一件往事。他离开时楚生的时候，其实还拿走了他的手机。后来由于他天天翻看他的手机，时楚生那台手机就坏了。幸好沈祁在之前就把这台手机的所有数据转移到了他的设备里。

这就是他的手机里还有时楚生很多生活照的原因。

沈祁紧紧攥住这部手机。指甲陷入冷硬的手机壳，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反而捏得更紧了。好像这样就能透过屏幕拥抱里面这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他突然很想时楚生。

是的，他真的很想时楚生。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时楚生。

沈祁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天空。现在已经半夜十二点了，按理说他因为时差应该好好睡一觉，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的原因还是他本人的问题，他现在很兴奋。

他想去见见时楚生。

在手机暗下的前一秒，一张照片突然弹了出来，接着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张苍白清秀的男孩的脸。沈祁目光一顿，还是选择了关上手机。

他站起来，往身上随意披了一件衣服，关灯的时候，他放在开关上的手指还是因为突然降临的黑暗而默不作声地抖了抖。但很快，他就大踏步走了出去，关上门。

开车开到时楚生家楼下的时候，沈祁便往上看了一眼。他家的灯关着，应该已经睡了。

沈祁并不打算上去。他不想让时楚生因为他的到来而被吵醒，而且他家里还有一个非常碍事的人。沈祁眸子暗了暗，他开了车窗，然后点上指尖的烟。

那点猩红的火光无声地蔓延着。沈祁垂着烟，男人的脸侧被那点光映着，五官显得冷淡而立体，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既视感。但是在他那双眸子深处，棕色的浪潮不安地翻卷着，他动了情。

沈祁就在他家楼下等了好几个小时。他没开灯，车上的暖气安静地运行着。在一片黑暗里，时楚生家里的灯也暗着。四周没有一点光，但是他却罕见地没有害怕。

直到过了很久。沈祁抬头，然后看见了时楚生家的阳台门被推开，一道修长的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隔着一层虚无的夜空。

他们在对视。

第58章 老子要成忍者了

夜色浓稠。从沈祁的视角望去，他只能看见那人的一点轮廓，以及在他手中摇曳着的猩红的烟。虽然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沈祁就是知道。这人就是时楚生。

手心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沈祁拿起来看了一眼。凌晨两点。

他放下手机，心脏难得跳得有点快。时楚生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觉？恍惚中他抬着眼往上面看了一眼那点火光还在。

时楚生还是没走。

要不上去看看？

沈祁本来就是一头失控的野兽，这么多天和哥哥的平安相并不是他的本性，控制着他的只有一条理智的绳。这个念头一旦被激起，沈祁心中那点灰暗面便无休无止地蔓延开，那条绳也有了渐渐断裂的迹象。

真的好想上去。

门锁了，怎么办？

踹开。

他不愿意，怎么办？

那就强迫到他愿意。

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沈祁有些失态地仰着头。在时楚生家的阳台上，那一点摇曳的火星还在，愈沿沈祁的目光贪婪地沿着他身边看不清的轮廓滑动着。好想冲上去，然后逼着他索取。

他几乎都能想象到时楚生是如何靠在阳台上抽烟的。青年一定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整个人有些懒散地靠在冰凉的栏杆上。铁栏杆是冷的，但是他身上的温度一定很烫。和他手上的烟头一样烫，说不定可以烧灼到他的指尖。

但是不行。

他得忍。

他早已熟悉时楚生的每一个神态，早已熟悉他的每一个动作。隔着一片夜色，沈祁几乎都能想象到对方是如何执着烟，是怎么掀起眼皮看过来的。他应该是弯着他那双该死的桃花眸子，嘴角还噙着一点笑，那是他捕捉到猎物时势在必得的笑容不对。沈祁再重新想了想，时楚生不会对他这样。哥哥讨厌他，他应该是微微皱着眉头看过来的，眸子里应该还带着一点隐晦的厌倦。

这么想着，他整个人都愉快地蜷缩起来。方向盘的触感冰凉，沈祁再抬头望去时眼里竟然有了泪光，他有点不受控制地抖动着，该死的快感冲上天灵盖，他自己的呼吸声鼓点般响彻在他的耳边，显得粗犷而沉重。

……

第二天早上，时楚生头痛欲裂地醒来。

昨晚他出去宿醉，回家的时候他整个人基本上是已经只靠着那点酒精撑着，对昨晚的事情基本上没有了什么记忆。

只是迷迷糊糊地记得一点……时楚生支起胳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青年床边的白色床头柜边莫名其妙地多出了许多烟头，还有几道因为被烟头烧灼而出现的黑色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