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母这些年衰老了不少,稀稀落落的灰白头发耷拉在额头上,黑色的平框眼镜后是一双提不起精神的眼睛。
过度的操劳和身体机能的下滑,迫使她没过几年时间就从原来的一名健康活力的高中老师变成现在这幅饱经风霜的模样。
母亲衰老的样子映在沈祁的眼睛里,沈祁最后还是朝着那个讪讪笑着的中年男人喊了一声爸。
在场的所有人都笑起来,中年男人拉着祁母的手在温柔地嘱咐着,祁母在高兴地回应,就连旁边的时楚生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所有人都很开心,似乎都对他开口叫了一声爸爸而高兴。
施暴者握手言和,旁观者在欣慰叫好。这就是故事的大结局?
“哎,你是不是时楚生?”沈兴突然抬起头,精明的目光从两片镜片中中射出来,直直地落在长发青年脸上。
时楚生挺了挺腰板,他嘴角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从容地向眼前的男人点了点头:“是的,我就是。”
沈兴的身体似乎也有些微恙,他轻咳一声,随即朝时楚生挥了挥手,示意他跟上:“跟我来。”
时楚生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在中年男人那不容置疑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沈兴似乎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便径直走出了房间。
青年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沈祁,他便加快了步伐跟着沈兴离开了房间。
“嘭”的一声,房间门被人轻轻阖上,这个本来人满为患的房间里瞬间只留下了沈祁与祁母。
本来热闹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突然的冷静和淡淡的尴尬感。
祁母靠在轮椅上,崭新的电动轮椅大方而舒适,她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表面。木质的扶手光滑而亮丽,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手摇轮椅了。
对面的沈祁也没看她,而是自顾自地在房间的另一端坐下,抓了个果篮里的橘子漫不经心地剥着皮。
祁母看了一会又觉得火大。
沈祁的教养呢?这次没喊沈兴爸爸先不说,但是就凭他坐在那里随意翘了个二郎腿,这还有没有最基本的礼貌?还有屋子里这么多长辈,他不把水果拿来先让长辈吃,反而自己就先吃上了?
“沈祁!”
听着母亲饱含怒气的声音,沈祁慢悠悠把手中的橘子一放,抬了抬眼:“怎么了?”
祁母易怒,她胸膛都被气得一起一伏,硬是在心里面重复了很多遍沈祁要高考的话才把胸口的那口气咽下去。她瞪着眼,眼睛里一片浑浊,勉勉强强才看清坐在前面的沈祁:“我跟你说,这是我给你争取的机会……”
“妈,你的意思是,这是‘机会’?”
“我不喜欢沈兴,跟他待在一起的每一秒我都感觉恶心,”祁母看着虚掩着的那扇门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妈妈还不是为了你?啊?妈妈为了你连这种人都去讨好接近,还不是为了我儿子的前途?”
“你看妈妈这么多年是怎么对待你的?这么多年一个女人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长大,让你文理兼备文武皆通,你初中时我还掏钱把你送去明白事理,才让你好歹活成这么优秀的样子……”祁母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受到的委屈与白眼,就忍不住拿着自己的袖子擦眼睛。
“妈妈的爱从来不需要回报什么,我只想要你好好上个好大学,以后跟着你爸做生意这辈子安安稳稳的就算是值了,啊?”
祁母说着说着,自己的眼圈就忍不住红了。
沈兴拉开门进来,他看到祁母眼睛时先愣了一下,然后轻声问道:“怎么了阿娟?谁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祁母快速地擦了下眼睛,接着扬起笑容来看他,“我想到我们一家人今天终于团聚了,我,我就有点太激动了……”
沈兴坐在她旁边,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膀:“让你不要死犟吧,这么多年你要是不是脑子一根筋,你和沈祁早就过上比现在优渥百倍的生活了。”
时楚生也跟在沈兴身后走出来。
等他走到自己身边,沈祁便一把迫不及待地抓住他,小声问道:“哥,沈……他对你说了什么?”
时楚生的眼神飘忽不定了一瞬,但是他很快就扯着漫不经心的笑敷衍了过去:“没什么,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而已。”
沈祁的目光飞速地划过一丝狠戾,棕色的雾潮弥漫上来,盖住了他本来就生性多疑的眼睛。
“没关系的,”沈祁的声音平静,似乎是在努力扮演着一朵最好的解语花,“哥,我相信你。”
第11章 哥哥和我第一次见面
“那……时间不早了,我们走了,沈兴。”
几个人聊了一会只会越聊越尴尬,沈兴这么多年对沈祁一家漠不关心,祁母生来严肃不会开玩笑,沈祁连看都不会看沈兴一眼,再加上还有时楚生这个局外人站在旁边。
沈兴也不墨迹,拿着车钥匙就站了起来:“那我送你们回市里。”
“别了,刚刚还听到电话里让你赶紧去开会,”祁母叹了口气,她挡住沈兴的动作,“你赶紧去吧,你今天这一来还不知道你家那位……怎么闹呢。”
沈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祁娟,她早就不年轻了,甚至和他家那位比甚至都算得上是老了,看着看着他的眼神里就忍不住涌上一丝愧疚。
“对不起阿娟……要不是我当年懦弱,怎么会让你和小祁沦落成如今这么个样子……”
祁母的身体轻微地一抖,接下来她明显地开始强颜欢笑:“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也是一段孽缘,这也是老天爷安排的命。去吧,小时那里还开了车。”
沈兴嗯了声,他捞起扔在床上的高级灰色西装,把钥匙揣进口袋里就离开了。
“走吧,”看见沈兴离开,祁母勉强地笑了笑,“小时我还没有看见过你住在哪里呢,今天就沾沾我儿子的光去看看。”
时楚生嗯了声,他主动背起祁老师的行李:“我那里乱,真是怕祁老师看笑话。”
“怎么会呢?”大概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有趣的事情,她原本死水一般的眼神也开始轻微有了波动,“小时,我记得在我带的那个班里你是最乖的孩子。”
时楚生语气缓缓:“祁老师您说笑了,我哪里是那个什么最乖的孩子?明明是最皮的好吧。”
听到他们聊时楚生,在一旁的少年也把脑袋伸了过来,语气里满是好奇与倾慕:“哥,你在聊什么呢?让我也听听呗。”
祁娟还记得第一面见到时楚生的情景。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白色校服,营养不良的头发尾打着黄色的卷,看着人的目光怯怯的,跟人说话时也是温声细语。
时楚生勤奋,但是他学习成绩不上不下,始终处在班级中游。祁娟当时还没有被那些烦心的事情缠上,对待这名学生自然就特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