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气从心底涌上他的大脑,支配了他所有的思考,但郁荷真觉得自己现在尤其冷静和理智。

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带乔津离开,离郁拂深远远的。

*

郁拂深临时有事要出去一趟,郁荷真敲门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身偏休闲的衣服,看样子不是公事。

“有事?”郁拂深低头戴手表,光线打在的直挺的鼻梁上,落下一道浅浅的明暗线,五官被划分的清晰。

郁荷真撑起一副笑:“好久没见舅舅了,不知道舅舅最近过的怎么样?”

郁拂深可有可无的点头:“还可以,我听说你竞赛拿了个人第一。”他抬头看了一眼郁荷真,低头继续道:“不错,想要什么,直接去找陈子非。”

陈子非是郁拂深的二助,负责外交应酬之类的。

郁荷真眼睛一转,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心中的愤懑退去一些,他看着郁拂深,试探道:“舅舅,我现在就有一个小愿望。”

郁拂深蓦然抬眼看向郁荷真,向上利落的眼尾线条带着一种凌厉的感觉,瞳孔黢黑幽深,仿佛洞察人心,一时间竟然叫郁荷真无处遁形。

他感觉自己想要提的愿望舅舅已经知道了,可该说,还是要说。

郁荷真道:“舅舅,老宅人太多了,我住不习惯,我想回我家去住.....和津津一起。”他着重说了后半句。

空气安静,郁拂深没有说话,郁荷真没有从对方的脸上洞察出任何不悦,但对方的身体从刚刚的侧身,变成了直面自己。

“郁荷真,这是两个愿望。”郁拂深道。

郁荷真心里一下子升起希望,他本来也没期望对方答应,这么说也只是为了让对方答应自己退一步提出的要求,于是他故作难过的抿了抿唇,不情愿道:“那算了,就让津津回郁宅吧,我一个人呆在那里,太无聊了,这总可以吧,舅舅。”

郁荷真维持着脸上不满,实则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期望和还未彻底平息的怒火,像在狼王面前耍小聪明的小狼,尾巴却野心勃勃的翘起。

郁拂深看在眼里,懒得拆穿,他穿上防风薄外套,外套稍宽松,被他的身材撑起,明显可以感觉到衣料下有力的肌理线条,他整理着袖口,平静道:“换一个吧。”

短短四个字,就像是捅了郁荷真的马蜂窝,让他自学校就憋闷隐忍的心火,瞬间爆发,汩汩涌出,难以阻止,他毕竟年轻,虽然有意识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但一点触及到怒火中心,怎么可能忍得住。

“为什么,不是舅舅答应我的,许我一个愿望吗?!”郁荷真瞬间提高了声音,他面上带着愠怒,眼露愤愤,里面的火光熊熊燃烧。

郁拂深神情没什么温度,他静静看着郁荷真,似乎情绪永远都是那么稳定,但细看之下,眼里已经酝出两团冷寒。

“我有说你的愿望我都要答应吗?”

“那为什么不行?这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郁荷真向前疾走几步,两人距离瞬间拉近,他不是看不懂郁拂深已经不悦的脸色,但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能让乔津和对方待在一起,简直就像是羊待在狼窝!

“您不就是因为之前我和乔津一起骗了您吗?”郁荷真咬着牙,克制喷火的呼吸,再三保证:“我向您发誓,我和乔津以后都不会骗你,也不会干任何坏事,我们会乖乖的,这样总可以吧?”

郁拂深睥睨着郁荷真。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天气阴沉下来,乌云厚厚一层,压在天际线,狂风大作,吹的两人身后窗户外的法桐枝干弯折,部分枝干树叶被从树上卷扯下来,随着啸风摔在地上,又高高抛起,和沙石一起构成了天地间浓重黄色中最渺小的一抹。

房间内没有开灯,和外面的天色一样阴沉昏暗,空气挤压成一团,

让里面的人几近窒息。

郁荷真艰难又急促的喘了一口气,他看着面前的郁拂深,对方抱臂站着,姿态慵懒又俯视着他,优越的身高和影子连成一道天柱,正正落在郁荷真的头顶,郁荷真的脖颈仿佛被一种无形力量的一点点攥紧。

第32章 送你训练室 先生人真好啊,虽然总是冷……

房间昏暗, 暗波流动。

郁荷真咬牙挺着,眼睛执拗,鬓角出汗。

陡然的, 压抑了一早的雨, 突然在此时哗一声落下, 就像是被碰倒的水桶,大颗又剧烈的砸在外面的地面和窗户上。

很大的雨,清晰的能看见雨线,郁拂深的脸、身体被分割成一道一道, 依旧坚不可摧, 水的光影从他脸上刀刃一般的划过, 瞳孔被冷光侥幸捕捉,里面正不动声色酝酿着两团风雨欲来的风暴。

郁荷真滚了下干涩发痛的喉咙, 忍住向后退的想法, 他力图让自己看起来势强。

“郁荷真。”以漫天暴雨昏沙为背景,站在静谧与暴乱的边界线上,郁拂深仿佛掌控一切,薄唇衔冰:“你凭什么和我提这样的要求?而且, 你说的这些, 乔津他知道吗?”

乔津当然不知道。

郁荷真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用一股劲儿撑着自己,脊背挺直:“他、他会同意的。”

听见郁荷真这么说, 郁拂深挑了下唇角,露出一抹难得讥笑:“早上的时候, 你还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道歉,现在倒是对自己挺有自信。”

郁荷真瞬间涨红了脸,他瞪着郁拂深, 张惶辩解:“我会向津津道歉,再说了,津津也不会在意的。”

“他不是你的朋友吗?”郁拂深突然问。

郁荷真愣了一下,然后理直气壮道:“津津当然是我的朋友,我们关系最好,舅舅你不知道吗?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郁拂深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语气淡淡:“是吗,看来这就是你对待朋友的方式,而且我一直以为那个乐团的男生和你关系最亲近。”

郁荷真再一次噎住了,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大脑却一片混沌,只能眼睁睁看着收拾好了的郁拂深从自己身边走过。

“乔津他不会和你走。”郁拂深打开门:“以后没事,就不要来这里了。”

郁荷真怎么甘心只得出这样一个结果,心里的很多疑惑压抑成沉甸甸的巨石,压的他发慌,他必须要问出口。

手攥成拳,郁荷真猛地转身,高声质问:“舅舅以前不是很讨厌乔津吗?为什么现在突然这样,愿意为他说话?”

郁拂深脚步一顿,徐徐侧脸,郁荷真聚精会神,汗珠从鬓角流下,他紧张的去看郁拂深的脸,不错过任何一个微表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郁拂深的回答。

男人握着门把的手一点点收紧,指节突出泛白,面上却什么都不显,眼也不抬道:“他住在郁家,就是郁家的人,记住你说过的,向他道歉。”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