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什么都没有,乔津有点不开心,还说让他回家,结果大佬自己也没有把这里当家吧,一点私人物品都没有,和旅店没什么区别。

乔津把抽屉合上,起身出了房间。

………

抽屉东西呢?

在郁氏医院顶层的病房里,有一双手,正在摆弄原本放在抽屉里的一块奖牌,长而白皙的手指正缓缓摩挲着奖牌上的铭文,不厌其烦。

除此之外,手边还放着几朵粗糙的木头花,看不出这双手到底最钟爱哪一样。

杨默站在旁边,看坐在病床上的男人,把玩完毕,用小帕子把奖牌又擦拭一遍,放回了盒子里收好。

对方神色认真,但也正因如此,才给人一种诡异的矛盾感,杨默总有一种看自己儿子小时候从床底下拿出珍爱的百宝箱,然后一样样爱不释手拿出来观赏的感觉。

这让杨默想起几天前对方站在乔少爷面前的情景,和现在的平和克制不一样,那个时候的男人,是一团恶气膨胀的浓雾,他就站在男生的病床前,一句话也没有,看着医生们围着已经昏迷的男生忙碌。

他脸上没有表情,有的只是大片大片因为灰尘过敏而引起的红,像泼在雪地里的血,化都化不开,一双漆黑眼睛烙印在血色之上,好像两个深不见底的井口。

有什么解开了封印,要从井底爬上来了。

脖颈的青筋暴涨,连带着太阳穴都鼓胀,似乎只是克制了一瞬,就听见某种绳索断开的声音,片刻,男人的身体微晃一下,经久压抑黑色破天涌出。

察觉到不对的杨默走上前去,这一次,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对方怎么了,男人就率先开口了。

他看向杨默,瞳孔里的黑潮涌了出来,和血色混在一起,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一样。

杨默的声音无法再发出了,他看清了,那些粘腻窒息、源源不断的黑潮,是经久压抑的欲望、饥饿、贪婪和暴戾。

“杨默,”对方道:“再找一个岛吧,越远越好,我要在上面建唯一一栋屋子。”

*

郁拂深觉得自己已经到极限了。

因为剧情乔津不得不舔郁荷真可以忍、因为害怕逃开自己可以忍,唯独受伤差点死在那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郁拂深一想起来,就感觉全身的精血都不会流动了。

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所有忍耐都是一场笑话。

算了,就把他困在在自己身边,困在一个只有自己的地方,他看着他,他就不会去危险的地方,也只会一直看着自己,是他一个人的。

他一个人的....他一个人的....一个人的。

仅仅是想到这几个字,男人觉得全身的血又重新热了起来,身体内一片哗然,他闭上眼,唇抿着,克制颤抖。

*

乔津不知道,其实在他醒之前,郁拂深没有离开过病房,完全不理会自己已经高热到极限的身体。

病房里很安静,杨默不敢劝阻站在后面当死人,医生走后,男人就坐在乔津的身边。

给男生擦干净脸和手,用棉签给嘴唇沾上水确保湿润,忙完一整套,听见对方均匀的呼吸声,男人才终于从刚刚的紧绷和疯魔中缓过神,手指徐徐摩挲着男生的手腕,那里最贴近跳动的脉搏。

乔津睡像从来很乖,好像无论遭遇什么,苦痛和恐惧永远不会留在他安睡的脸上,郁拂深看他睡觉,就能看饱、看踏实,他希望男生永远不会被噩梦侵扰。

半晌,他弯腰,微微侧头,将脸贴在乔津微张的掌心,掌心有练武留下的茧、刻刀留下的疤痕,鼻尖嗅着男生的气息,用以平缓自己的躁动不安,郁拂深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生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男人瞬间清醒,他抬头去查看乔津的情况,对方还是闭着眼睛,显然还在梦中。

郁拂深起身,重新浸湿一根新棉签,低头凑近,一点点沾湿男生的嘴唇。

蓦然,烧的鲜红的唇微微开启,吐出灼热湿气,郁拂深的动作一滞,棉签轻轻抵在唇中,几乎和湿红的舌尖碰上。

男生毫无察觉。

舌尖轻轻一卷,含了一下白色的棉签,接着又无意识的吐出来,连带着潮气发出一声低低的泣音。

“先生....过敏...”下一秒,男生眉头就皱起来了,眼皮下鼓动,整张脸像皱起的湖水,布满不安忧虑。

从来安稳的睡眠,因为担心自己的先生被打破了,就在今天,就在刚刚郁拂深希望乔津不被噩梦侵扰过后。

“先生.....”又唤一声,虚弱如小兽,语气里满是担心和牵挂,梦里再难安稳。

男人像是被定住了,一动不动,从杨默的角度看过去,如同一座沉重的不可移动的雕像,矗立百年。

杨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似乎有东西在男人身上不断酝酿、越来越浓郁,教他不自觉地往后继续退了退。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张往日里绝对平静淡漠的脸正在剧烈波动。

鼻息凌乱、下颌收紧,眼睫震颤,黢黑的瞳孔几乎成竖状,所有涌动的情绪被劈成两半,又相互撕扯纠缠,矛盾到极致,几乎要冲出男人的身体,将他分裂成两半。

关起来就好了....恶语在耳侧低喃诱惑..你不是一直都这么想吗?

可是他好乖,他梦里都在担心你,又一道声音问他,你舍得吗?他会被你吓到,他应该自由的,他喜欢自由的。

两股情绪撕扯,一个要一个死,郁拂深闭眼,再三压抑,手指却不自觉战栗,片刻,他坚持着给男生湿完唇,然后起身,定定注视着男生,缓一口气后,带着一身浓郁的腥风血雨,默不作声的径直走进了病房的洗手间,锁上门。

白墙上的镜子清晰映出男人此时的面庞,郁拂深和里面的人对视,熟悉又陌生。

不是平常的他,是长久压抑在黑暗欲望里的他,明明是张脸,郁拂深却辨认了很久。

太丑恶了....

解封后贪婪不甘的负面情绪短时间内洪泄而下,几乎要将身体撑炸,以至于苦苦压抑的面容变得扭曲苍白,犹如恶鬼。

青筋鼓胀的手打开龙头,瞬间水流冲出,他匆匆低头,大把大把的凉水扑在脸上,又顺着流利冷冽的面部线条滑下去,很快,领口、袖口湿了一片,整个人第一次这么狼狈,从来没有人见过这样的他。

冲洗完毕,男人抬头,一只手臂撑在冰凉的洗手台上,另一只手则飞快擦拭着面前的镜子,似乎只有这样,镜子里的恶鬼才不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