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错眨了眨眼,明白过来:他晕倒了,怪不得睡得那么好。
谈衍扶他坐起来,给他倒了杯温水,“许错,你的身体一直不好,我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趁着这次机会,我们好好地调养调养,等你的身体好一点,咱们再去意大利。”
许错见他表情严肃,心往下沉:“很,严重?”
谈衍摇摇头,“只要你好好调养,一定没问题的。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我和你道歉。但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的。……等你好了,不管你想去哪,我都不会反对。”
许错不相信。
但也只能点头。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实在算不上好,但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糟糕,居然只因为一点运动,就沦落到如此地步。
这个五脏俱全的病房,简直变成了又一个锁住他的笼子。不,这个地方甚至不能用病房来形容,它更像一个实验室。除了谈衍,出现在他眼前的都是操着一口蹩脚英语的法国医生和护士。这让他意识到,黑暗和混沌中的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的经历。
医生是位很好的医生。
虽然在诊疗时,医生的手无可避免地会碰触到他,可他的身体没有排斥的反应。也许是因为这位医生不是男性,他对女性没有心理阴影,伤害过他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男人。
医生的医术很高明。
在她的治疗下,许错的身体渐渐恢复。
谈衍显得很高兴,说:“等你的身体彻底好了,我带你去阿尔卑斯滑雪。”
许错彼时正在护士的指导下做康复训练很累,但他并不是很反感,这可以让他从漫长的恍惚和自我厌恶中暂时抽身,对他有益无害。听见谈衍的话,他也不觉得吃惊谈衍说什么不管他去哪都不会反对,原本就是谎言。
他渐渐地长胖了一点儿,小肚子上的肉都鼓了起来。
谈衍摸了摸那点软乎乎的肉,笑道:“我还记得,当年在学校宿舍,光线那么暗,你还是那么白,就像在发光。”
许错抿抿唇,说:“你还,恨我吗?”
谈衍扬眉,问:“这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会恨你?”
“我知道,那个时候,我一个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你很生气。”
谈衍表情没变,连嘴角那抹笑的弧度都没动,“我知道,当时你很害怕,我不怪你。许错,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应该往前看,你说呢?”
许错无话可说。
他只觉得谈衍脸上戴了一副面具,把所有真实的情绪都藏在了面具之下,露出来的都是他想让别人看到的。谈衍到底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他看不清面具下的那张脸。
谈衍似乎把病房当成了他们的家。
从前,他还要去公司工作,出席五花八门的会议和宴会,偶尔再去公海大刀阔斧地输钱,去意大利湖畔别墅度假,去阿尔卑斯山滑雪,甚至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但是现在,谈衍把大部分的工作都拿到了这儿来做,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平均下来二十个小时都在他身边。
这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谈衍不再操他。
就算每晚都睡在同一张床上,就算他明显感觉到谈衍硬起来的东西顶着他的屁股,就算每天早上谈衍都会在他没睁开眼的时候偷偷去浴室洗冷水澡,还是不操他。这当然不是说他有多渴望谈衍插进他的身体是,他承认,有时他下边儿会湿,会痒,可那不是主要原因他只是觉得这未免过于奇怪。
他到底,病得有多厉害?
他问医生。
医生只是让他好好休息,按照护士的指示恢复身体,这样他的身体很快就能好起来。也许是因为法国人的英语听上去实在太诡异,也许是医生为了安抚他用了太多专业词汇,他听得云里雾里。
医生走后,在一旁办公的谈衍打趣道:“我看你最近身体确实好了不少,都愿意和人交流了。我问过医生,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修养,医疗本身反而没有那么重要。”
许错听出,他的话还没说完。
谈衍道:“我在南法给你买了栋房子,我们去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他的“好不好”并不是问句,他没有给许错拒绝的余地。
时隔三个月,许错第一次离开“实验室”,去的就是机场。
奇怪的是,谈衍的私人飞机上,还有医生一行人。
谈衍解释说:“虽然你的身体好了很多,但有他们在,我会放心很多。”
许错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不安。
谈衍从来没有开诚布公地和他谈过他的身体,而医生和护士们也从来没有告知过他他的状况,虽然这段时间,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但……也许是回光返照呢?
他摸着自己小肚子上长的肉,陷入疑惑。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决不
第四十二章
法国南部。
对许错来说,在京城还是在法国没有任何区别,因为他永远都只是困在笼子里的一只鸟、栓在铁链下的一只兽。他在哪,从来不是他的决定。谈衍仿佛操纵着他的生死、他的悲喜、他的一切的神祇,傲慢冷漠、高高在上,令他心生寒意。
有时,他看着把脸埋在他胯下舔个没完的谈衍,会忍不住生出自己赤身裸体流落在冰天雪地的错觉。他怕啊,他怕谈衍,更怕自己在这样的豢养中再也没有力气说离开。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起码现在,他还把自己当一个人,不是谈衍开心了就逗一逗、不开心了就踹几下的畜生。
即使是在异国他乡,他也没有自由。
谈衍从来不允许他一个人离开住宅,只偶尔将他打扮得漂亮精致,带他去吃一顿饕餮大餐。他听不懂法语,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外星球来的怪物,只是藏在人群之中、藏在谈衍身后,还没人意识到他的存在。
谈衍日日夜夜陪在他身边。
他想问“难道你的未婚妻不会不高兴吗?”,但心知自己一定无法接受谈衍的答案。他早明白谈衍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甚至比大多数人都更不受道德辖制,只是明白和作为是不同的事,在他心里,不知为什么,听到“谈衍”这两个字,他先想到的还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从他那儿扯出来染着血的东西的少年。
他知道,这是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