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1)

卫家女 定远公卫瑾瑜 2541 字 4个月前

丝毫也不像那开朗疏阔不拘小节的定远公。

更像一把……被封住太久的刀,这把刀是她的影子。

不出卫蔷所料,第二日用过午食,宫中就来人请定远公入宫。

卫蔷心里知道,就因为她前一日去赴了于崇的宴。

他们大梁的这个圣人啊,心胸狭隘、锱铢必较,绝不肯让自己手里的刀与世家有丝毫亲近,真是从没让她算错过。

卫蔷整了整身上的国公锦袍,跟着天使去往紫微宫。

这一个月来,圣人的身子一时说好了,一时说又倒了,太医院的汤药大煮活人一般地送了进去,也不知道是治好了还是治坏了,圣人上次见人还是十日前招了尚书令和陈相公。

圣人的寝宫前朝唤作“贞观殿”,到如今已改名叫“大德殿”,卫蔷刚走进去,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

有内官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卫蔷就听见了圣人的声音。

“阿臻来了?快些进来。”

圣人穿了件绣龙便袍,斜坐在榻上,榻上还散着几本奏章。

卫蔷走进去,榻前已经摆好了一把胡凳。

“前几日听闻你为了丰州兴建边市一事,与尚书令在明堂上争执起来,朕便一直想找你来聊几句,可惜身子不争气,起了一夜的北风,我就只能躺在床上。”

“是微臣行事不谨,惊扰了陛下,陛下乃万乘之躯,关乎国本,还望陛下以康健为重。”

听定远公如此说,赵启恩笑了:“阿臻,你是一心急朕之所想,哪里能算得上是惊扰?只是……”

不知何时,大殿内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赵启恩扶住案几,慢慢坐了起来。

“阿臻,若是那些世家子弟都去了北疆,难道不会发现丰州边市只是你之一局么?”

“回圣人,臣已有了打算,蛮族内讧之事没有两三年怕是没有结果,先引了世家人力物力去了丰州,待边市建起来,暂且以蛮族之名压得他们不敢妄动,若是蛮族衰微,微臣便找一群流落北疆的乌护人假扮乌护商队,让世家以为通商之事为真,待世家商队离了丰州,我再让人假扮蛮族将之劫掠,若是世家给予了定远军护卫之资,那沿途之事自然由定远军决断……也许一支商队一去两三年……”

赵启恩听懂了。

他居高临下看着低着头的定远公。

他想要世家人财两失,卫臻想要的就是世家投诸于北疆的钱财,她要边市,也要世家打算用以通商的财货。

“你真想如此,就不该让世家子弟前去,若他们发现了端倪……”

“圣人,北疆荒僻,尤其丰州,不瞒圣人,微臣如此行事也有几分私心,北疆官制不全,无论才学家世,皆无可为官之人,臣只能以五吏充一官,胜州丰州两地如今连官署都建不起来,臣打算诓骗一批世家子去了北疆,只管让他们去麟州云州等地,再从这几州抽调人手去往胜州丰州,此实在是无奈之法。”

圣人大概是被说服了。

他咳了两声,端起茶盏喝了两口,仿佛随口道:

“阿臻,北疆女子为官吏之人,多么?”

“回圣人,吏多官少,尤其是为官者皆有几□□家,便会嫁人,嫁人之后或是辞官,或是又请我多招些吏员代办公事,竟然多是些尸位素餐之辈,偏偏生儿育女亦是大事,臣难以渎职误事之名惩戒之,如卫燕歌那等可用之人,百中无一。”

听着卫臻抱怨,赵启恩放下茶盏笑了。

“北疆缺人,你用那些女子也是无奈之法,朕前年想过以定州太原百姓填北疆,可惜尚书令以国库不丰坚决不肯,这事便放下了。让世家子弟去北疆……阿臻,此事你让朕想想。”

想想的意思,就是你不要再为要人之事与诸世家来往了。

“是。”

今日圣人似乎身子不错,也很有些兴致,又和定远公说起了北疆各处细务,定远公一一作答。

大德殿中多是太监内官,定远公一双眼看来看去,引得圣人问道:

“阿臻,你为何总是看这些内官?”

定远公叹了一口气,竟然从凳上起来,跪在了地上。

“圣人,皇后不贤,微臣身为其姐,难辞其咎。”

“不贤?定远公,皇后侍朕甚恭,哪有不贤。”

“自圣人登基之后已数年没有遴选秀女,后宫中别说妃嫔,连宫女都少,圣人,皇后分明有不贤善妒之心!”

35. 不信 “我要用你换来的命,当直冲霄汉……

圣人咳磕症在身, 闻不得异味,为了不使殿内气味凝滞,不仅隔一个时辰就要开了门窗通气, 还令工匠专门打了透气不走风的窗, 皇后进殿之前恰好到了开窗的时候, 她站在门前看了片刻, 让内官将窗外的纱笼罩得更仔细一些。

“我看九州池上还有柳絮在飘,花也开得盛, 你们陪圣人在那走的时候也小心一些,更别把柳絮花粉粘在身上,不然圣人一犯咳症太医都找不到病因。”

“是,皇后娘娘。”

一概都嘱咐完了, 皇后才进了殿里,圣人看见她就笑了。

笑着对定远公说:“阿臻,我这里里外外, 阿薇都为我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不贤’二字,实在是无从说起啊。”

“不贤?幸得我久在深宫, 不然定远公是不是也要给我安一个通敌的罪名?”坐在榻上, 卫薇看着自己的姐姐,脸上是一丝冷笑,“前朝也就罢了,没想到定远公还要将手伸到后宫里来, 可见在明堂上当众剃了尚书令胡子在定远公心里还不够威风,让圣人废了我才能显出定远公的本事呢。”

赵启恩安抚地拍了拍自己皇后的手:“阿薇,不要说这等气话。阿臻是你姐姐,她说这等话何尝不是忧心于你?”

在这对姐妹面前, 赵启恩一贯是个极通情达理的人君、人夫,看定远公站着不动,他越发苦口婆心起来:“阿臻,阿薇在你眼里大概一直只是年幼时那小姑娘,可她自从嫁与朕,就一直过得谨慎小心,无论是照顾我,还是奉玺观政,从没有半分懈怠,纵然有些不妥当,心总是好的。”

卫臻摇了摇头,深深行了一礼,道:“圣人,皇后乃是圣人之妻,绵延皇嗣才是要务,臣说此话非是要干涉圣人家事,可如今圣人登基也已七年……圣人也说过我是皇后亲姊,有些事我说出来,总好过让别人说出来,至少我身后没有什么亲女儿亲侄女要送进宫里。”

卫薇的眉头动了一下,她何尝不知此事,数月前她趁着半月一次的朔望大朝议使禁军将世家女子一并抢进了上阳宫,除了因为要立威震慑朝堂,也是因为一众世家在重提皇嗣与充实后宫之事,她从侧妃做起,熬死了圣人的原配,终于成了这皇后,又岂容那些身后都有世家支撑的如花女子再进到宫里来?

此时卫蔷竟然在圣人面前旧事重提,她竟有几分摸不准其中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