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霓裳停住了。
片刻后,我们堂堂鱼肠部总管、《霓裳解法篇》作者、北疆律令奠基人之一,抱着灯笼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一年六个月,我一日也没休息过,你去东都每日吃吃喝喝,诸多事情都要我先替你处置一遍,再挑着要紧的转给你……你打营州,之后还要继续东进海东国和室韦,要是再西打甘州,我两三年又不得休息了!”
越霓裳并不怕累,也并不怕吃苦,可这般星夜,这般清风,这般人物两静,她竟然就从卫蔷口中听到了这种消息。
她难受。
太难受了。
卫蔷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不是养出了几个可用之人?让他们多费些心思,这次去南下去东都那个柳般若我看还不错,原本有些呆气,出去历练一番,如今更像样了。”
手捂在头顶,越霓裳说:“你别同我说话。”
卫蔷闭上了嘴。
过了许久,久到天上的星星眨累了,扯了一抹云盖在自己身上小憩。
“阿蔷。”
越霓裳叫了一声卫蔷的名字。
卫蔷牵着马,低头看她。
“乌护式微,真灭了蛮族,攻下了室韦旧地、甘州乌护和海东国,你就成了整个北方之主。”
“是。”
“大梁的皇帝,会看着自己的臣子占了比他自己一国都更广的土地吗?”
说完,越霓裳悲鸣了一声。
“我知道了,还要一直打……这次科举出来的人,律令一科的前二十,你要给我。”
卫蔷想了想,又低头看了看蹲成了一团的自家鱼肠部管事,她明白了:
“你是在趁机要人吧?”
“你给我!快点,没看我正委屈!”
125. 备考 “没有户主,没有夫主,没有父主……
从麟州城回到云中城, 八百多里路贺咏归走了两天,他本就是不擅骑马的,落地之后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他两个亲信从州府衙门中迎了出来, 连声让他先回去休息。
“不必。”贺咏归摆手, 自己缓缓站直身子, “时间紧迫, 我们有些事要做。”
两位亲信都是男子,见自家大人不让搀扶就抬手护着他往正堂去。
“郎君, 可是元帅有和紧急要务?竟让您如此奔波?”
贺咏归没有说话,他看看左右,道:“伍主簿已经去了麟州?”
“是,七日前来人将他接走了, 说是要做科举出题官。”
贺咏归点了点头:“他是元帅亲自带回北疆的人,此时不在也好。”
见他面色沉肃,一位亲信低声道:“郎君, 到底出了何事?”
贺咏归抬头看向他:“年前有民部有一个为官的女子因要生育辞了官, 我记得是民部安民科的副主事?”
“是。辛娘子写了辞书,郎君您也批了……”
贺咏归站在满满的木架前, 为政多年, 牧守一方,他所做所行,这架上的文书记档一笔一划替他记了个清楚。
“继任之人是谁?”他问道。
一旁另一人低声说:“回郎君,是从工部矿采科调过去的蒋孙吉。”
贺咏归抽出了几份文书, 接着问道:“矿采科?蒋孙吉在安民一事上可有什么专长之处?我记得前两年矿上出事,这身在矿采科的蒋孙吉也没显露出什么安民抚民的本事,怎么就把他调去了安民科?”
“郎君,蒋孙吉是监察司司官蒋子吉的弟弟, 此事也并非徇私,只是蒋孙吉本来腿就不好在矿上多年,身子实在受不住了,正好安民科上有了缺……”
“腿坏了多年,仍能做了安民科的副主事,生儿育女不过几个月的事,连官都做不得了。”
两位亲信对视了一眼,从郎君回来就低眉耷眼,说话怪声怪气,着实是让人摸不清头脑。
又抽出几本文书,贺咏归转身看看两人,片刻后,他对两人道:“这几日会有人派下来清查女子因产育之事调职辞官等事,名义上是如此,元帅真正要查的是监察司里作奸犯科之人,这蒋子吉将自己的弟弟安排进了民部,只怕难逃监察司清算,咱们得从此事中脱身。”
他言语中毫无波澜,却把两人吓得不行。
“郎君?此、此事当真?”
贺咏归反问他:“你看我是在与你顽笑?”
见两人都有些惊惶,贺咏归道:“不怕,只消将为蒋孙吉调任一事中的其他人都抓出来,以我在元帅面前的面子,我们也不至于被牵累。”
“我们”二字着实安抚了两人,一个连忙道:“郎君,此事是监察司的潘起与我说的!”
“郎君!那蒋孙吉早就盯上了了民部的安民科的位子,听说他私下找辛娘子的丈夫喝了好几顿酒!”
“郎君,不如我们先查出些证据……”
贺咏归定定地看着自己的两个亲信,这二人其中一个从他刚给定远军做事的时候起就为他传递消息,另一个是当年一起共事的洪校尉的独子,他感念校尉血战而死,第一次随定远军到了云州就千辛万苦将人找了出来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