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琛目光在贺秋面上扫过,未多做停留,高逸思从他背后冒出个脑袋,见状诧异道:“都堵在这做什么?”

众人欲言又止,齐齐把视线投向罗芳,罗女士丝毫没有感受到大家的眼神控诉,贺琛来了她就像找到了撑腰的。

“阿琛,你来得正好,把这些人通通都给我开了!什么玩意儿,就知道糊弄我!”

贺琛问她:“你想怎么样?”

“哎呀我先前电话里不是跟你说了吗?小姜没有奶水没关系,让你姐来给宝宝喂奶啊,她现在正好又有奶又有空!多合适!”

贺琛没应声,而是看向了贺秋。

“……”那眼神明明没什么情绪,但不知道为什么,贺秋比刚才更羞耻了,脸颊烧得火辣辣的,既尴尬又丢人。

高逸思快速观察了一下事态,放下手里拎的乱七八糟的补品,把一众人都请了出去。

贺秋受不了这气氛,借口去外面茶水间喝水,也跟着走了。

有三两个穿着工作服的人还在走廊上,悄悄聚在一起说闲话:“真是亲女儿?完全不像啊,妈跟儿子都这么有钱,女儿像是哪个贫民窟跑出来的。”

贺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鞋子,以及亮到反光的墙壁瓷砖上映出来的人影

寒酸,土气。

她呼了口气,借着柱子遮挡躲了起来,再没有勇气迈出步子。

一般不认识的人都得接受一会儿才相信贺秋与罗芳的关系,贺秋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毕竟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早年罗芳与丈夫从乡下进城,在工地里打工,后来丈夫因事故去世,承包商赔了一笔钱,那时候贺秋才一岁,罗芳把大部分的赔偿款给了公婆,带着女儿回了老家跟父母一起生活。

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又有了身孕,但不到半年,她就大着肚子跟城里找过来的一个男人跑了。

这人是之前那个工地的包工头,有人猜测两人很有可能早就勾搭上了。

那时候贺秋还不记事,对这些事知之甚少,外公外婆也不愿提起,她还是后来听邻里的闲言碎语知道的。

她上小学起,每年寒暑假妈妈都会带着弟弟回来呆一段时间,她很喜欢这段日子,只有这时候,才没有人说她是没爹没妈的孩子。

罗芳的第二任丈夫恰巧也姓贺,他把贺琛当亲儿子看待,却不怎么能接受贺秋。

贺秋还记得那年夏末,又到了分别的时候,她躲在房顶上,听见外婆和妈妈的对话。

“你把小秋儿带着一起走。”

“我怎么带?贺昌华说不想养个赔钱货!我一提这事他就跟我翻脸,连带着阿琛都得看脸色。”罗芳的声音听起来疲惫无比,“妈,我日子也不好过,你再帮帮我,我每个月多给你两百块钱。”

那是贺秋第一次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存在竟然给这么多人都带来了麻烦。

她对妈妈和弟弟的感情很特殊,血缘羁绊让她本能的与他们亲近,但这些年屈指可数的相处时间和从小留下的嫌隙又竖起了一道名为隔阂的墙,贺秋在这边,罗芳与贺琛在那边。

可能贺秋自己都不知道,对于妈妈和弟弟,她潜意识里是带着点讨好的,平时不敢主动打扰,但如果他们有求于她,即便是再离谱的事,她也会答应。

就比如罗芳要她来给弟弟的孩子喂奶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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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9 9、认出

等走廊上八卦的人散了,贺秋还是去了一趟茶水间,再回来时,她看见里面主卧的门关上了,估计贺琛夫妻在享受二人世界。

罗芳则拉着高逸思在窗边:“小高啊,你没当爸你不懂,母乳是很有必要的,宝宝喝了母乳身体才会健康,那些劳什子奶粉和营养剂指不定是什么加工合成的,容易把宝宝吃坏的!我真搞不懂,妈妈喂奶宝宝喝奶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到有些人那就不行了呢!”

从高逸思的表情来看,他可能羞耻得要昏过去了,但还是努力地应和:“嗯嗯,我理解,嗨呀每个人情况不同嘛。”

贺秋默默进来坐到沙发角落。

看样子罗芳闹了不止一次,但都没成功,这次可能也一样。

而且贺秋觉得这里看上去也不像是需要她的地方,琢磨着晚点找个理由就先走了。

腰肢和下身酸痛的地方一刻不停地在抗议,她手伸到背后小幅度地揉着腰,先前一直强撑着不想让别人看出端倪,体力和精神都严重消耗。

那男人折腾到快天亮才结束,她基本没睡几个小时就被赵家辉的电话吵醒了,此时罗芳和高逸思嘀嘀咕咕的声音渐渐变得非常催眠,贺秋竟然就这么靠坐着沙发睡着了。

她又做了梦,以前鲜少有梦的人自从流产以来就梦不间断,最常梦见一个小孩的背影,在喊妈妈,贺秋竭尽全力奔跑却始终没有办法靠近她。

赵家辉出事后,她的梦开始变得恐怖渗人,每一次都有血。

但这次的梦非常平静,周围是大片的白,她在茫茫无际的空间走了许久,才渐渐听到有人说话。

“那就这么定了,每天就一次母乳,我让他们测算一下宝宝的营养需求,重新订餐食计划。”是高逸思的声音。

“这么麻烦做什么,阿琛,你是怕你姐的奶不够宝宝吃还是怎么的?”

贺秋在半梦半醒间,知晓这是真实的声音,但却醒不过来,她没能听到贺琛的回答,意识又开始往下沉。

梦境像是电视机换台似的,毫无逻辑地切到了另一个画面

窗外是瓢泼大雨,屋内没有开灯,贺琛高大修长的身影陷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地下倒着个人,正在捂着脸不住地哀嚎抽气。

几乎是瞬间,贺秋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场面。

紧接着,她果然听见自己发着抖却带着怒意的声音:“贺琛,他是你姐夫!”

高大的身影逼近,贺秋强撑着的勇气很快散了个干净,闪躲地垂下了头,只看见他紧绷的下颚越靠越近,几乎能感受到他凉薄的唇碰到自己耳廓。

“从现在开始,他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