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你……”他低声喃喃,随即脸上神情变作了然,露出了一抹冷笑。
苏长召低头看了他一眼,转向亚历山德罗:“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他。”
亚历山德罗身形顿了顿,转头看了克劳一眼,目光落回苏长召身上,比了个“请”的手势。
苏长召从夏丹手中接过火把,往台阶下走了几步去到平底船旁边,半蹲下来,直接看向克劳的眼睛:“你有个女儿在瓦岗省,被他们控制了?”
克劳眼神剧烈闪动了一瞬,随即低头掩住面上的神色,哑声道:“我一直是一个人,没有什么妻子女儿。”
然而这么近的距离下,借着火光,苏长召已经把他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
他带着审视看了克劳几秒,开口:“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那么急着做决定。就算她现在是安全的,明天一早你的尸体浮上台伯河,在近期这一系列事情的背景下,你认为那些人会怎么想?那个时候你女儿对于他们而言又还有任何价值吗?退一步说,既然我知道你有个女儿在瓦岗省,查出她的住处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认为你死了,我们会什么都不做?”
他声音平静不带任何威胁,仿佛说出来的事只是吃饭睡觉那么稀松平常。
克劳的瞳孔猛地缩紧了:“你!”
苏长召面色不变:“你有五分钟的时间考虑。”
他身后的码头上,站在亚历山德罗一旁的亚瑟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他看了亚历山德罗一眼。
年轻的王子眸色变深了几分,先对亚瑟摇了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接着目光落在了下面的苏长召身上。
克劳死死地盯了苏长召几秒,倏然露出一个笑:“苏公子,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在魔鬼城的时候我就应该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要留活口。”
苏长召语气依旧平静:“可惜已经过了。现在再说任何话都毫无用处。机会从来都只有一次。”
“哈好一个机会从来都只有一次。”克劳语气陡然变得阴鸷起来:“我帮了你们,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你能保证把我女儿带回来?还是能保证不让教会那些肮脏的手碰她一根头发丝?”
苏长召垂下眼睛,看起来像是思索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里的温度已经彻底冷了下去:“克劳先生,如果我是你,我会再仔细评估一下目前的情况。你认为到现在你还有选择吗?早在你选择成为棋子的时候,就该想到一旦行差踏错谁都不会留你。如果你真是孤身一人也就算了,偏偏还被人抓住了软肋。既然入了局,那就要做好倾家荡产的准备。你不是个合格的赌徒。”
说完他再不看克劳一眼,转身朝码头上走去。
就在他走到亚历山德罗身边的时候
“等等”克劳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这一次里面包含了孤注一掷的绝望:“如果你能答应保证安娜的安全,我……跟你们合作。”
亚历山德罗唇角勾起来,对一旁的夏丹点了点头。
第17章
苏长召没有在原地停留太久,但也没有走远。亚历山德罗的马车就停在十米开外,他走回车门一侧,抱臂靠在一旁的一根石柱上。周遭只有车身前端的两盏烛灯亮着光,把他的影子长长地拉扯出去。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亚历山德罗过来了。
“我的人盯克劳很久了,但是他太狡猾,一来没能确定他的身份,二来每次都跟不住他。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在一天之内就把他抓过来的?”他看向苏长召,语气听起来带着些漫不经心,似乎对方的回答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苏长召抬头看过去,语气平淡:“我们之前跟那队商人一路走了三四天,听别人说起过一些这位向导的事。虽然都是些日常琐事,但是之后回想起来就值得深究了。他常年行走商路,作为沙盗的线人,要在商队中建立起信任,那么所透露的信息必然有真实的一部分。这一点,只能说是我运气好。至于抓他,无非是下了点药。他确实警惕很高,但也并非滴水不漏。”
亚历山德罗盯着他看了几秒,唇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不得不承认,我的赌运真的很好。”
苏长召沉默了片刻,开口:“殿下这句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已经正式建立了合作关系?”
亚历山德罗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声音里一丝微妙的急躁,扬起一边眉毛:“你想要什么?”
“褚颉的安全。”苏长召踏上前一步。
亚历山德罗的目光闪烁了一瞬,漫不经心地拉了拉手边的马缰绳:“他是你什么人?”
“十多年情谊的家人,出生入死的兄弟。”苏长召干脆利落地开口。
沉默。
“你们之前应该已经掌握了一部分关于这些钱款的情报吧?否则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线行动。我和褚颉可以当您的刀,但是一来我不想让他冒不必要的风险,二来,我也需要看到一点您的诚意。”苏长召的目光带上了几分迫人的锐利。
亚历山德罗笑了笑:“我的人之前确实已经查到了线索,这一次也确实布好了局,只等他们入瓮。但是我不想让我在西北偏地的线人那么早暴露,所以需要借别人的手。放心吧,只要你的那个小侍卫顺利确定了他们的行进路线,把人‘送进’图鲁省,我的线人会在那边接应,之后会把他完好无损地送回翡冷翠。”
“咳……”两人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传来一声轻咳。
回头的瞬间亚历山德罗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收敛了,目光如同淬了冰。
亚瑟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只是想说,那小老头不太经吓,已经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了,但是他女儿的住址有点麻烦,人应该是被教廷方面控制住了,得花点时间。”
亚历山德罗点头:“那就先这样吧,把人先带回去,他说不准之后还有用。至于他女儿那边……我再想想办法。”
亚瑟点头:“行,那我和夏丹就不跟你们一道了,晚上可能会下雨,你们路上小心。”
说完他压根就没给亚历山德罗开口的机会,转身就大步走回码头边,抬手搭上夏丹的肩膀,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接过他手中的火把,半拉半拽地带着他走下了那几级石阶。
亚历山德罗回头间脸上神情似乎闪了闪,接着朝马车扬了扬下巴,对苏长召道:“会赶车吗?”
苏长召:“……会。”
亚历山德罗拉开马车门:“走吧,回夏宫。”
苏长召:“……”
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亚历山德罗好像想到了这人对路可能不熟,一只脚踩在踏板上,拧过身子:“右转出煤灰巷转上火炬大街走500米左转进羽毛巷之后右转进雪绒街走到尽头穿过中央花园从南门离开过亡灵桥到达台伯河西岸前行300米进入碎石巷,就可以到达夏宫的侧门了。”
他语速很快,中间几乎没有停顿,说完的时候苏长召都肉眼可见这人脸上的恶趣味。他颇有点无语地开口:“多谢殿下指路,请殿下上车吧。”
马车一路走到中央花园的时候,天上果然开始淅淅沥沥地落雨点了。
苏长召一开始没怎么在意,然而这一带的雨显然与他记忆中所习惯的大晟的雨不同这里的雨不是宫墙之中那种缠绵不断地雨线,从开始落雨到变成瓢泼倾盆,不过短短十来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