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如此了,竟还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郗和替她诊脉,感受到她紊乱虚浮的气息,撇了撇嘴,没好气道。

收到消息,原本他打算前往兖州避一段时日,不想季府的丫头忽然找过来。

说来也是巧合,竟然是他上次诊过脉的女子,季行初的那个妻子,郗和倒是愈发好奇。

“此次本是一次普通风寒,但你之前服用过太多寒凉之物。如今体虚气乏,脉象虚浮。”

“你别不当心,若不好好调理,往后身子虚弱都是轻的,再往重了讲怕是子嗣艰难。”

郗和说到这,忽地同情起辛宜来,同时在心底怒骂季行初太不是东西。

真活该他断子绝孙,孤独终老,可偏偏苦了眼前这柔弱的女子。

也不知季行初究竟有何好的,竟然能让人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郗……大夫?”辛宜撑起困乏的眼皮,被素问扶着坐起。

“郗大夫,我们夫人之前落过水,身子落下了病根,那时大夫说调养一段时间应会恢复的。”

怕漏了什么要紧事,素问急忙道。

“还落过水啊?那不要紧,记得以后少喝凉药就是。”郗和写了药方,随口道。

说起凉药,素问当即白了脸色,鼻尖拧着酸意,心疼地看向辛宜。

每次郎君和夫人敦伦后,都会送来一碗浓苦的避子羹。那物对女子的身子自是弊大于利。

“郗大夫……外面……情况如何?”因着之前在清河就见过郗和,辛宜对他多了几分信赖。

如今她不好出去,郗和是季桓的朋友,应该会知晓些前线的事吧。

“确实不大安定,不过你跟好你家的别驾大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郗和点到为止,辛宜见问不出什么,索性也不再强求,神色悻悻,喝过药后就睡了。

往后的几天,辛宜才觉得郗和的话是多么精辟。

幼时她一年到头都不会生病,就算染了风寒,喝过药一两天也就彻底好了。

而现在,她还是浑身乏力,每日清醒的时间不过三四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榻上躺着养病。

也正如她当初料想的,此后果然没有再见到季桓。

一开始辛宜还以为怕过了病气,季桓连那次房事过后的第七日都未来沉疏院。

终于,在第十四日之后,辛宜的病有了起色,却仍不见季桓的身影,她开始慌了。

已经半个月未离开疏沉院,素问在前掌灯,辛宜端着做好的云片糕去了前院。

前院的动静十分嘈杂,仆从婢女来来往往。

其中一个年迈的嬷嬷跑得快了,老眼昏花,一个趔趄撞上了辛宜。

呈着云片糕的白瓷盏碎了一地,杜嬷嬷看见辛宜也顾不得道歉,当即拉着辛宜的胳膊从忙道:

“出大事了,夫人快随老奴离去。”

“你这老婆子忒没规矩,这般目无尊卑,快放开夫人!”素问急忙上前骂向杜嬷嬷道。

“来不及了,云霁姑娘吩咐要我们这些下人将府中要紧事物都收拾带上!”

“老奴还寻思上后院去寻夫人呢,既然碰上了,夫人赶紧随老奴离去吧。”杜嬷嬷说罢,也不理会素问,拉着辛宜的胳膊就往府外跑。

“嬷嬷,究竟……发生了何事?”听着府外的动静越来越大,辛宜一遍走一边剧烈喘息。

“哎呀,一时说不清楚,您跟着老奴走就是了,等上了马车再细说。”

出了季府,一路上看见急匆匆的行人,素问才意识到杜嬷嬷当真不是开玩笑的。

见人都上来了,车夫迅速驾车启程。

“嬷嬷,是不是……”辛宜面色苍白,紧紧握着杜嬷嬷的手,不安问道。

“夫人别怕,郎君现在就在刺史府,等我们赶上郎君的人马,离开邺城就彻底安全了。”

杜嬷嬷拍了拍辛宜的肩膀,心中暗暗感慨,自己趁着郎君繁忙之际,接回了夫人,往后在郎君面前也算大功一件。

毕竟郎君今后又不会再娶妻,时日久了待辛氏自然不一样。

“离开邺城?”辛宜睁大眼眸,忽地抓紧杜嬷嬷的手问道:“那前线?”

“前线早就破了,胡人如今都杀进邺城来了!”杜嬷嬷恨又无奈道:

“郎君这些时日也是忙得不停转,可是前线被攻克的消息还是一封封传来。”

“如今邺城实在守不住了,郎君下令迅速撤退呢。”

“那我父亲,和义父还有我阿兄他们”辛宜一时泪流满面,声嘶力竭问道:

“这……这老奴哪里知道,夫人倒时见了郎君问问兴许就知道了。”

见辛宜实在悲恸,杜嬷嬷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宋刺史和季先生他们都是有福之人,定能逢凶化吉……”季嬷嬷的声音越来越小。

马车行得很快,辛宜倚靠在车壁上,目光凝滞。车内没有点灯,格外昏沉。

原来她病得那段时日,季桓都在忙着整个冀州的事,为此宵衣旰食,不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