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沈清一怔,隔着不大不小的门缝,看着对面门边倚着的人,一身黑色衣裤,戴深色墨镜。

是他?!

沈清的眼睛微微睁大,没想到对门住的竟然就是这个男人。

送PIZZA的小弟明显已经很不耐烦:“您点的六寸PIZZA,共55元,麻烦签收。”说着,PIZZA盒已递了出去。

沈清微微皱眉,因为她发现那个男人的脸色白得吓人。只是她不懂,为何大白天在家里,他也带着墨镜。

许倾玦靠在门边,将身体的大半重量交给门框,眼前是一片惯有的漆黑。听出对方的不耐,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一百的钞票,没什么表情地递出去。

“不用找了。”他说,“东西放在地上就好。”

”还有,”他习惯性地侧了侧头,再度开口,声音里没什么感情,“在哪里签收?我看不见,所以请给我笔,并告诉我正确位置。”

话音落了,对面一阵沉默,显然是有些愣住。许倾玦耐心地伸着手,等着。

“呃……笔在这里……在这边签个名……”送货小弟也没料到顾客是盲人,好半天才回过神,递出单据和水笔,交到许倾玦手里。

然而,此刻比他更吃惊的,也许要算沈清了。

看着对面仅隔了几米远的男人,她的眉皱得更厉害。

难怪昨天他对她的注视若无所觉,难怪现在她在这里站了许久却也没惹来他奇怪的眼光。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什么也看不见?

沈清微微张着嘴,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看着他在送货小弟的帮助下找到签名的位置,她看着他用行云流水的动作写下名字,然后,轻步转身离开门边。

她让门虚掩着,因为怕关门的声响惊动他。她不想让他知道有人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因为这很失礼,而且或许会伤人。

也许,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完美。吃饭的时候,沈清想。

2

(二)

退进屋内,从CD架上拣了盘牒放进播放机,苏格兰风笛声立刻弥漫在整间屋子里,这时沈清才记起门没关严。

由于刚才的事还留着不大不小遗憾和震惊,沈清赤着脚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从门缝往外看了看。

下一刻,便怔在原地。

对面的门仍大开着,门边坐着一人,微低着头,一脸诡异的白。

沈清二话不说几乎想都没想地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喂,你还好吧?”她微微弯下身,问。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那张脸,沈清不得不承认,即使眼睛看不见,即使此刻苍白得像鬼,这个削瘦的男人仍是好看到了骨子里。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在这样的天气里,他仍穿着长袖衬衫,沈清再度确认:“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仿佛等了很久,才得到一句淡淡的回应:“不用。”声音带着明显的低哑和虚弱,听得沈清心头一跳。

这人明显不舒服,那么她不能因为他的一句“不用”就真的拍拍手走人。

索性半蹲下来,不理会他的拒绝:“是你自己起来,还是要我扶你?”

将脸稍稍偏向声音的方向,许倾玦沉默片刻,才无言地扶着门框,慢慢站起来。

沈清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动作僵硬缓慢,但至少他还有力气自己站起来,看来应该没有大碍。只不过,看着面前这张冷漠的脸,她又觉得可笑。自己从来不是热心多事的人,今天难得好心一回,却又碰上这样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对象。

从来不喜欢自讨没趣,既然对方拒绝她的帮助,又能自己站起身,沈清便转身想走。抬脚的时候,却正好踢到PIZZA纸盒。

那个PIZZA,仍然安静地躺在送货小弟摆着的位置。

“喏,你的东西。”弯腰拾起盒子,沈清递过去。好人做到底,对方眼睛不方便,总得照顾着点,沈清在心里说。

“……多谢。”许倾玦凭感觉伸出手,接过。

哈,连道谢都说得不冷不热。沈清撇撇嘴,下意识地,也放冷了声音:“不客气。”

她想,如果不是邻居,如果不是他恰好长得足够好看,眼睛又看不见,她也没那么多闲心来帮一个像他这样冷漠又不知好歹的人。何苦自讨没趣?

当面前的楠木门板在鼻子前方关上的时候,沈清又想到了许君文那个时时刻刻都散发着太阳般光辉的耀眼的许君文。如果说他是火的话,那么这个男人绝对就是冰。又好像,一个是白天,一个是黑夜。一个光明,一个黑暗……

接二连三的比喻之后,沈清摇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无休止地对比下去。风笛声从自家门里飘扬而出,她低头看看赤踝踩在磁砖地上的脚,再往上,是白皙的小腿,膝盖,半截大腿,沈清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粉色半透明的半长吊带睡裙就冲出了家门。

幸好他看不见。

往紧闭的对门瞥了一眼,她抱着双臂,合着音乐轻哼着走回屋子。

许倾玦为自己倒了杯水。温热的水滑过喉咙,流进胃里,带来一阵轻微的挛缩。他扶着桌沿坐下,手边是连盒盖都没打开的PIZZA。

这种烘烤类的东西,其实是不适合他的。只因为午餐时间到了,他才随便拣了个外送的电话,打过去。他的胃,需要的是长期温和的调养,而他无心去做这种事,也无力做到。刚才之所以会坐倒在门口,只因为胃痛的厉害了,实在无法走回房间,却没想到引来新邻居的关心。

许倾玦今天才知道,原来搬进对面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有低柔的声音,还有温柔纤细的手指,这是他刚才接过他的午餐时无意中触碰到的。另外,她的身上有很淡的香气,也许是洗发水的味道,清新自然。

如果换作从前,也许他不会有这么多发现,可是自从失明之后,身体其他感官却一下子灵敏起来。

许倾玦不禁想起刚才她说“不客气”时的语调,是故意压沉了声音说的,透着冷意,明显是在回敬他冷淡的态度。

他侧了侧头,薄削的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

在搬家后的第二个星期,沈清终于见到了要见的人。

当她摆脱几乎长达四十分钟的地铁人群包围后,在小区的意式餐厅外意外地看到了许君文。曾经也预想过多种见面方式,却没想到此刻就这样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