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他笑着反握她的手，顿了顿，轻拍她后背，“睡吧。”

入夜幽静，外面的雨声也渐渐停了，屋内一片寂静，两人相拥而睡，没有缠绵，却是一夜温暖。第二天计飞早早醒了，跑到楼下买早餐，碰到古盼，古盼笑眯眯地上下打量她，她立刻意会，不满撅嘴：“姐，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昨天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说到这里，她不免有些感叹，“他大概是嫌这里条件太差，倒头就睡了。”

古盼笑岔了气，摆摆手：“快去买早餐吧。”

这时雨已经停了，只是天气依旧阴霾，道路也泥泞，几个人便在镇上多呆了一天。这一整天大家都很无聊，计飞、古盼丈夫和秦叔三个人在斗地主玩，王起泽、古盼和义哥在身后观战。计飞的牌技和运气极差，要不是王起泽从中指点，她恐怕早就一路输到底了。

古盼毫不掩饰心中愉悦，故作叹息：“玩牌确实要看运气。”

计飞朝她做个鬼脸，继续奋斗。王起泽笑着在旁指点，一局结束，他放开计飞的手，下楼去了。

“计飞不喜欢喝橙汁。”古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起泽回头，见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手中饮料，他一笑，点点头，换了另一个牌子。古盼赞赏一笑：“你对计飞很好，我放心了。”

王起泽挑挑眉，知道她刻意下楼， 一定是有话对他说，便静静等着。

古盼指指楼梯口，那里有一排长凳，她看他一眼：“去那边坐吧。”王起泽点点头，与她并肩走到楼梯口，两人一同坐下。静了会，古盼忽而笑起来：“计飞刚到我那里时，情绪低落，我还以为她失恋了……当时我就想，到底是哪个负心男人把我妹妹甩了，要是让我知道，我绝对不饶他。”王起泽神色沉静，听到“负心”两个字，也只是轻轻皱了下眉，并不接话。古盼一笑，倒也不怎么在意他这种态度，继续说着，“后来她把你们之间的事说给我听，我才知道原来被抛弃的人不是她……”她笑吟吟地看向王起泽，“听起来，小王你心里的委屈恐怕更多。”

委屈？王起泽低下头，古盼是计飞的姐姐，无论如何也要压住脾气

有了这个认知，王起泽脸色和悦起来：“我跟她之间是有点误会，她一个人来出来游玩，我倒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怕她在外面吃苦头。”

他眉目深沉，应该是想到这几天计飞吃了不少苦，有些心疼。

古盼将视线投向远处，叹口气：“你的心意计飞其实很明白，只不过明白是一回事，想亲耳听你说又是一回事。”见王起泽明显一怔，她不由抿嘴，“你应该是很爽快的人，怎么独独在计飞面前吞吞吐吐，让她整天胡思乱想？”

王起泽嘴角勾了勾，也随她目光，一齐望向远处：“跟计飞相处，还是吞吞吐吐一点的好。”古盼一时诧异，将目光收回，落到他脸上。他看她一眼，回一个笑：“计飞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太自由了她觉得你不在乎，太粘了她觉得腻……你来我往，偶尔猜忌吃醋，也算情趣。”

他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情趣”两个字，足见他其实很满意自己跟计飞的相处之道。古盼一时无语，半天才喃喃道：“你们真是绝配。”

王起泽一笑，将她的夸赞照单全收。

古盼静了一会，也笑起来：“你这样了解计飞，是好事，我便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只是我还想跟你说说计飞的过去。”

计飞的过去王起泽不曾参与，也很少听计飞说起，现在有人愿意告知，他当然开心。古盼微微一笑：“计飞高中的时候比现在还要乖巧。没跟她混熟之前，我只知道她对人对事很温柔有时候甚至觉得她温柔过了头，后来跟她渐渐熟了，才知道她原来真有那么善良。”古盼慢慢地陷进回忆里，神色眉目更见温柔，“我记得高二那年圣诞节，下了雪，很冷，第二天有考试，晚自习的时候，我和她蜷缩在座位下，各自说起家里的事。那时候计飞她爸爸刚被查出有心脏病，而她两个哥哥又刚毕业，你应该猜得到他们家当时有多困窘。她说她很心疼家里人，却又无能为力，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我劝也劝不住……当时我家里也不怎么样，见她一直哭，我一时感触，也跟着伤心起来，于是两个人哭成一团，直到班主任来相劝才停住。”她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笑，就好像回到从前岁月，“那天算是我们第一次交心，从那以后，她一直叫我姐姐。”她目光若有若无，落在王起泽右手的无名指上，无名指上的婚戒闪闪发亮，她眼底生笑，轻声道，“计飞的性格一直很好，她从小的遭遇又让她多了一份堪破的味道……说这么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计飞其实是很矛盾的一个人，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好，如果你不在乎她，她绝对不会多看你一眼。这样一个人，你却让她无时无刻陷在猜忌里……”

她意味深长地看王起泽一眼，笑了笑，起身：“你们的路还很长，有些不必要的别扭还是不要闹的好。”

王起泽也跟着起身，有些哭笑不得：“我年龄比你大，你倒好像把什么事都看破了似的。”顿了顿，收起笑，“计飞以前是什么样子我管不到，但她以后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知道该怎么对她。”

这算不算允诺？古盼微微一笑，点点头，不再多说。

晚上计飞和王起泽在房里收拾东西，计飞时不时看王起泽一眼，王起泽觉得好笑，斜着眼问她：“在看什么？”

见他神色带点戏谑，计飞愣了下，摇头：“就是想看看你。”他来这里接她，确实有点不真实。

王起泽眉眼带笑，将她揽进怀里：“这次既然出来了，就去你家里看看吧，是时候见你爸妈了。”

计飞啊地一声，半天才回过神来，想了想，她莞尔一笑：“好。我现在就去给他们打电话，提前跟他们说一声。”见王起泽点头，她忙捏着手机飞奔出房间。

王起泽说要去她家，意思很明显，他是去提亲的。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个想法，之前居然一点预兆也没有。细细想，她见过他父母，也是时候带他回家见她爸妈了，更何况，他们一直同居着，结婚是迟早的事……这样想着，计飞心里坦然很多。她给家里打电话，说这两天会带男朋友回家。她爸妈问她男朋友的情况，计飞从来不骗他们，所以很坦白地跟他们说，她男朋友就是王起泽。

第 36 章

隔天天气放晴，公路也通了，几个人一大早就动身赶往县城。计飞本来是打算送古盼夫妇回吉首的，但古盼坚持不让送，计飞没办法，只好妥协。一路上，古盼低声和计飞说着悄悄话，说王起泽这个人其实不错，出色得让人挑不错毛病，让计飞珍惜；又交代计飞有空时一定去吉首找她。见计飞眼里有不舍之意，古盼笑着拍她手背：“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什么时候空了就来看我们。”古盼她丈夫本来一直笑着站在一旁，这时也插话进来：“是啊，有的是机会。”

计飞瞬间笑起来，点点头。自高三毕业到如今，转眼七、八年，以前的同学恋爱的恋爱，结婚的结婚，工作也都稳定了，再无利益纠葛，能往来的，必然是真正相知。计飞和古盼这么多年的姐妹，自然知道来日方长这个道理，于是相视一笑，不再多说。

秦叔和义哥跟他们一起到怀化，再坐飞机回C市。趁王起泽和秦叔去取车时，计飞笑眯眯地凑到义哥身边：“小王他爸妈……还好吧？”

义哥见计飞欲言又止，知道她想问什么，不由咧嘴：“秦叔是小王他爸的司机，出来时肯定打过招呼的，计小姐不必担心。”她当然担心，当然要问问他爸妈的态度，在别人眼里，她这是闹脾气离家出走！义哥笑着看她一眼：“小王走得急，出来时没说要我们做什么，我和秦叔都是糊里糊涂地跟着他到这里……计小姐请放心，秦叔和我都不是多嘴的人。”

计飞神色一赧，赶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义哥笑笑：“计小姐应该相信小王。”

怎么每个人都说这样的话？也许在旁人眼里，她真是个多疑的人。计飞歪着头，看到车子已经开过来，便扬起笑。

大家在怀化分道，计飞和王起泽往东走，回计飞老家。王起泽开车，计飞一开始还跟王起泽说说话，后来竟不知不觉睡着了。他们是半夜三点到的家，计飞她爸妈一夜没睡，一直在等他们。计飞的房间早收拾好了，他爸妈见两人神色疲倦，便催他们早点休息，说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王起泽很自然地喊他们爸妈，完全以计家女婿自居，一点也不拘束。回房间后，计飞无不赞叹：“你真有胆子，也不怕我爸妈生气！”王起泽无奈一笑，将她压在身下，“计飞，他们是你爸妈，自然也是我家人。”

计飞便不做声了。

当年她去北京，她爸妈都知道王起泽这个人，他们以为计飞早跟他分了，现在计飞竟然带他回家，她爸妈确实有些吃惊。在看到王起泽是这样出色一个人之后，她爸妈的担心更多了一层。

王起泽倒不在意这些，陪她爸爸玩桥牌，和她妈妈讨论做菜心得，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就哄得她爸妈眉开眼笑的、。她爸妈一开始确实有些担心，就像计飞她二哥说的，王起泽好是好，未免太好！但这两天他们观察王起泽，见他本身内敛稳重，对计飞的好也不像装出来的，他们很满意只要计飞开心，他们做父母的又怎会为难？

两个人回家已经有两天时间了，国庆假也快结束，计飞拿不准王起泽有几天假期，便找了个机会问他。王起泽沉吟一会，说：“多呆几天吧，难得回来一次。”也没说有几天假，但、计飞看他已经有决定，便也不再多问。

第二天，王起泽提议让计飞带他到她以前的初中校园逛逛。计飞老家是个小县城，没什么可玩可看的，计飞怕王起泽闷，一听他说要去逛她初中学校，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两人牵着手，在足球场上晃悠。这次回来，计飞没告诉她两位兄长，但她知道爸妈一定会通知。她现在有些担心大哥、二哥会不会生气。她喃喃对王起泽说起这件事，王起泽好笑地扬眉：“你是怕他们阻难？”

计飞摇摇头：“我是怕你记恨二哥，他当年骗我去北京……”

王起泽笑起来：“你二哥会怕我记恨？”

计飞顿时一口气哽在喉咙，半天才摇了下头。王起泽一笑，转了话题：“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我很想听。”

她小时候应该也是乖巧的，他想象她每天背着书包上学、放学的样子，不禁微笑起来。

计飞便说起自己初中的事，她那时其实挺顽劣的，带头逃课，老师们都拿她没办法。王起泽失笑，想不到她学生时期竟一点也不枯燥。他也讲他小时候的事，说他读高中时，和几个死党在学校玩枪，结果枪走火，打坏了教室的挂画。当时那一枪全市闻名，他爸爸很震怒，再也不许他碰枪支。两个人慢慢走着，说起以前的事，有时候相视而笑，有时候又感叹对方的顽皮，计飞心里想，如果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其实也不错。

王起泽忽然拥紧她：“计飞，我以前做了不少荒唐事，那时候年轻，也还没碰到你……”他斟酌着措辞，“现在我什么样子你都知道，以后我们要共度一生，我不希望你对我有所误会。即使是从别人那里听到些什么，也不要一个人藏在心里，我尽我所能地跟你坦白。”

计飞哑然，更紧地回搂他。王起泽一笑，亲她脸颊：“也不知道你爸妈会不会答应我的提亲。”计飞好笑地掐他手臂：“你都喊爸妈了，他们能不答应？”

王起泽深以为然，得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