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辛夷迟疑片刻,才解释道:“一只?蝴蝶,只?能?洗去一个人身上的恶念。若是情绪过重,也许需要两?只?甚至三只?蝴蝶。但这只?蝴蝶……”
她其实不太知道别的洗心耳是否能?感知到情绪,但事已至此,她也只?得继续说下去:“这只?蝴蝶上,方才落下的时候,传来了好几?种情绪。几?种不同的、绝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忧惧和恶念。”
程祈年还在恍惚,谢晏兮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这张桌子上里藏着?的人息,不止一道?”
凝辛夷点头,却又摇头:“但这怎么可能??就算有什么邪法拘魂并封印在了这里,总不能?封了一道又一道……”
说到这里,她的话?音慢慢停下。
所有人都重新看向了那些一层又一层的、难以看懂的符阵。
少顷,程祈年苍白的脸色上因为难以置信而泛起了病态的红,他甚至扭头咳嗽了几?声,才道:“谢兄方才画拘魂阵时,我确实看到了几?笔。一层一层,一道一道,确实……和这张桌子上的符阵,一模一样。”
一屋子人的表情都变得更加古怪。
凝辛夷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普通的拘魂便?已经是禁术,拘魂阵也早已失传,阿垣都不能?一次成功,却有人在这小小的桌子里,拘了无数道魂,囚禁其中?”
甄监使才走到门口,想问问程祈年和谢玄衣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听到这么一句,再一想到自?己这双手?亲自?搬过那张桌子,顿时不寒而栗。
杀过再多?的妖,那些妖祟带来的恐怖和生?死压迫,也不如这等邪异之物带来的寒意逼人。
他倒退两?步,一个不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轰然。
却也正是他的这一跌坐,让他避开了不知何?方锐射而来的一枚箭矢,捡回了一条命。
箭矢如流星般,从?不知名的高处坠入平妖监司
春鈤
的院落之内,再破开窗子,赫然向着?那张桌子而去!
甄监使的动静在前,已经将屋中众人从?沉思和愕然中唤醒,然而那箭转瞬便?已经在眼前!
谢晏兮出剑如游龙,却只?来得及削去箭尾,他不敢用更多?的力?,只?怕会让那有些破旧的木桌彻底散架。
然而这样一来,那箭眼看便?要击中木桌,竟似想要就此毁去这桌子残留的痕迹!
下一瞬,一道分明?能?彻底避开那只?箭的身影倏而扑了过去,将木桌牢牢地护在了怀中。
箭矢没入血肉的声音传来。
旋即是一声痛极的闷哼。
“程祈年!”谢玄衣从?窗边掠了过来,落地之时,已成守剑剑阵,然而他只?会自?医,只?得带了求救的目光看向谢晏兮。
谢晏兮出手?如风,几?下便?封了那箭镞周围的大穴,止了血,再塞了一颗药丸在程祈年嘴里,堵住了他所有想说的话?:“含在舌头下面,闭嘴。”
程祈年满头冷汗,那箭矢力?度极大,将他的肩胛几?乎贯穿,此刻肩胛附近的衣料被撕开,周遭的皮肤也已经变色。
“箭上有毒,好歹毒的心思。”凝辛夷徒然色变:“我去追。”
“别追太远。”谢晏兮没有拦她,只?道:“小心落入他们的圈套。”
“我知道。”凝辛夷颔首,飞掠起身时,掌心已经握住了九点烟。
无论放这一枚冷箭的人是谁,这箭镞上的毒,赫然昭示了出箭之人缜密的准备。
射中木桌,符阵碎裂,那拘魂阵曾经存在的证据则烟消云散。射不中木桌,被人拦下,则伤重毒发。
只?是一眼,凝辛夷便?已经看出,那箭镞上所用,定是极剧的毒,否则程祈年肩胛周遭也不可能?只?是这样片刻,便?已经是一片血紫色。
匿踪鬼影步让她的身形如真正难以被觉察的鬼魅。不过两?个起落,她甚至来不及跃过高低错落的院墙,直接用了鬼咒术·无一物,让自?己的身躯直接穿过厚重的墙壁,以最快的速度,直接爆冲向了箭手?的位置!
不光是此次程祈年受伤一事,她在姜妙锦的宁院之中所遭受的那一场刺杀,定然也与来人背后脱不了干系!
那箭手?显然也没想到凝辛夷竟然能?来的这么快,他如一缕青烟般从?高树上跃下之时,背后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凝辛夷的杀意!
然而那箭手?却显然极有逃跑经验,下一瞬,他的身形已经丝滑地落入了闹市之中。
凝辛夷想要以鬼咒·千嶂困住他神?魂的动作倏而一顿。
闹市之中,摩肩接踵,川流不息,饶是她没有跟丢那道身影,也绝难不误伤他人地将他拉入千嶂世界中。
那些烟火凡俗的声响成了杀手?绝佳的掩护,凝辛夷跟了一整条街,数次几?乎要碰到杀手?,却又失之交臂,终于在一个拐弯之处,彻底失去了那杀手?的踪迹。
她面沉如水地站在人声鼎沸的街头,握着?九点烟的手?缩紧,放松,再缩紧。
方才她拦下了程祈年对谢晏兮的追问,然而此刻,她站在这里,举目却找不到那杀手?的踪迹,不知道幕后之人的目的,更不知那杀手?会不会对这些此刻还在笑?意盎然走在大街上的百姓们下手?,心中却不期然地浮现了程祈年的那几?个问题。
程祈年扑将上去,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护住那方不知来历的木桌,所为的,是什么?
苍生?啊……
凝辛夷叹息一声,收了九点烟。
既然追不上,她还记得谢晏兮之前的话?,收了九点烟,重新跃至屋檐之上,不多?时便?回到了平妖监中,冲着?谢晏兮看过来的目光,摇了摇头:“可惜,没追上。”
甄监使在短暂的惊惧后,已经反应了过来,将常驻陵阳郡平妖监司医的监使请了来,此刻那名监使正紧皱着?眉头,手?极稳地将程祈年肩周的腐肉刮下来。
程祈年的神?色并不轻松,但因为提前服用了止痛的药物,外加用了符,并没有被疼晕过去。
“可查出了是什么毒?”凝辛夷问道。
谢玄衣的守剑还未撤去,闻言摇了摇头,道:“尚未,但宿监使在来的路上了。刑泥巴身上的蛊虫未解,外加程祈年的这一身毒,她怕是暂时不能?回神?都了。”
程祈年颤颤巍巍,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我还好……”
谢玄衣神?色不耐地打断他:“你闭嘴。你好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