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替他上过?一次药,对于他身上各处伤的位置很是熟悉。她边说,边直接抬手,掀开了他的衣袖,去看他身上别?的地?方。

她眉间?的情急不似作伪,眼中的担忧也是真的。

这一点?点?真,在两?人之间?,都实?在非常珍贵。

少女凑得极近,呼吸喷洒在他的伤口上,发丝从她的颊边垂下来一缕,恰落在他的手背上,随着她侧头?的动作轻轻划过?肌肤。

有点?微痒。

还有一些她这一倾身时带来的香气。

那?一点?分明极其轻微的感觉,却在这一刻,压过?了伤口带来的疼痛。

也让谢晏兮心神微动。

“我体质特殊,所有的伤都很难好,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会尽量让自己?少受伤。”此前心中一直压着的那?点?说不清的情绪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谢晏兮垂眸看着凝辛夷,倏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过?,也或许,我就是想要借这伤,让你多来看看我呢?”

凝辛夷正在认真看他手臂上的那?一处伤,本应恢复大半的伤口却皮肉翻卷,的确像是快要好了以后,又被专门戳开。

寻常人当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但这人如果是谢晏兮,凝辛夷却莫名?觉得,这人身上的确带了点?儿疯,而这种疯意来源于某种莫名?的自我厌弃,譬如方才他在说自己?体质特殊的时候,眼中的讥嘲之色。

所以这种事情……他应该当真做得出来。

只是他的话语从来都真假难辨,与她不相上下。凝辛夷盯着那?处伤,却突然完全失去了探究真假的力气。

是真是假,又如何。

片刻,她的手指搭在了他的伤口边,指腹按在结实?的手臂肌肉上,有舒缓作用的三清之气从她的指下流转,将他的伤口轻柔覆盖。

几乎是同一时刻,谢晏兮体内这些天来一直灼烧躁动不安的三清之气也平静了下去,像是紊乱不堪的线团终于被梳理,让人忍不住舒服到想要眯起?眼。

然后,凝辛夷才轻声问道?:“我来不来看你,重要吗?”

谢晏兮盯着她的手指,目光再慢慢落在她的脸上。

“当然重要。”

凝辛夷没有再说话。

两?人之间?,只剩下了雨声,烛火声,些许轻微的呼吸声。

如果视线有声音,那?么还要再多一道?谢晏兮注视她的声音。

三清之气漫卷,凝辛夷几乎是不由?分说地?将他所有的伤口都处理了一遍,然后才打算站起?身来,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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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晏兮没问她知道?了什么,只是蓦地?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身子重新?拉低。

凝辛夷有些讶然地?抬眉。

却见谢晏兮漂亮的指间?捏了一块手帕,顺着她的动作,抬手在她的额头?轻轻擦了擦。

是一层薄汗。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因?为?痛意而带了一层恹色,却又在看她时,将她的身影也印入了其中:“今晚无论是因?为?什么,你来看我,我都很高兴。”

*

凝辛夷走后很久,桌上的茶彻底凉透,谢晏兮这才拎起?一只茶杯,向着某处阴影的地?方轻轻一弹。

水珠如水刃般落入房顶某处,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再碎开成一片水雾。

“你还要在那?里躲到什么时候?”谢晏兮的语气里带了点?儿微嘲:“我都伤成这样了,还要替你遮掩气息和身形,她都走了,你就快点?出来。”

片刻,谢玄衣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对面,凝辛夷方才坐过?的地?方。

凝辛夷喝过?一口的杯子还在那?儿。

谢晏兮不动声色地?将那?只上面还带了一点?濡湿的杯子移去了一边:“说吧,何事?”

谢玄衣神色极复杂。

他本来是有点?事的。

但他才来,还没落地?,就已经有人通报凝辛夷在门口了。所以他才隐在了影子之中,本想着凝辛夷这么晚来,应该也会很快就走,却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谢晏兮与凝辛夷的这一番对话,又看到了凝辛夷算得上是熟稔地?……掀开了谢晏兮的衣服。

不是前两?天还在说和谢晏兮不熟吗?

不熟,会这样吗?

他寻思他和凝辛夷还算得上是熟悉,她会这样掀他衣服?

绝无可能。

谢玄衣说不出心里是什么奇怪的滋味,终是有些探究地?看向谢晏兮的伤处:“真这么严重?”

谢晏兮似笑非笑看来一眼:“怎么,你也觉得我体质特殊这事儿是假的?”

“倒是与真假无关。”谢玄衣道?:“只是她又不是医修,替你看伤有什么用?如果满庭治不了你,不如我来。”

烛火下,谢晏兮向后轻轻一靠,一半张脸都隐入了黑暗之中,便显得他剩下的那?只眼睛流露出的神色更加耐人寻味:“玄衣大人从神都千里迢迢来此,就是为?了给我看伤?”

两?人对立而坐,谢玄衣穿黑,端坐在灯火之下,谢晏兮分明一身纯白深衣,大半个身子却没入阴影。

这声“玄衣大人”无疑刺痛了谢玄衣,他眼瞳微缩,再开口时,对谢晏兮的称呼,却竟然并非兄长。